生理反应常常是不受控制的,我被吓地弹跳起来,脑袋正好撞到书桌底部,发出一声巨响。空旷的教室使得声音变得更清晰,我爬出桌底,慌乱的找门。“妈妈,果然有哥哥藏在这里。”
教室门打开一条缝,只有一张猩红的嘴的小女孩,把脸塞进门缝,惊喜的说道。偷窥我的女人双眼浮肿,五官错位,大红色的连衣裙无风自动。“你们想要什么!”
我不想死,哪怕是和她们进行魔鬼的交易也要活下去。“跟我换心。”
女人拉扯破自己的连衣裙,一只手抓住左胸口,狠狠地向外撕扯。血肉横飞,她把自己酱紫色不再跳动的心脏捧在手心,向我递来。她没心不死,我无心难活。这样不平等的交易我不可能同意,也不能同意。“你不值得我付出一颗鲜活跳动地心脏。你的痛苦不该让别人承受,交易终止吧。”
“跟我换心!”
“我说过,不值得。”
女人五官破裂,鲜血混杂着泪水如泉般涌出。黑夜侵蚀着红色连衣裙,二者渐渐融为一体,绝望的气息像正在生长的藤蔓向四周扩散。啪!空间如镜子被摔碎一样,裂成无数细小的块,每片小块里都有那女人痛苦的回忆。记忆碎片化作长河灌入我的脑海,大量他人的经历冲击着我原有的三观和记忆。她在篡夺我的身体!“红光!”
教室外的天空愈加鲜红,那个方向正是我家小区的位置。它们来了。尸体的哀嚎声若隐若现,红光真的想对我赶尽杀绝。咚!楼体震颤,走廊尽头有尊庞然大物也向四班教室走来。我没有回头,但我清楚,那一定是梦里梦到过的阴影。记忆的重量压得我动弹不得,我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车祸,好惨烈的车祸。”
“一个小女孩艰难的爬出车窗,她的脸被玻璃碴划伤。”
“车前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那成年女人气愤地和其他俩人说,‘我要杀得是这个小贱人!你们会不会办事?’。”
一片记忆飞过,另一段记忆到来。“小女孩在咒骂和暴力中长大,她最爱一件红色连衣裙。”
“每到重要时刻,她都会珍重的穿上裙子,然后去照镜子。”
“后来她升入高中,女孩的室友故意欺凌她,便烧掉了连衣裙。”
“女孩哭了整整一夜,她没有钱再买新的。”
女人的成长史就是一部血泪史。男友搞大她的肚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去医院检查身体,又被值班医生侵犯。她想通过合法途径申冤,结果值班医生的背后有保护伞撑腰。26岁那年,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带着孩子一跃而下。绝望织出恨意的网,她平等的憎恨一切人。“他们害你,我没有害你!你凭什么也让我痛苦?”
“你难道也想成为他们的帮凶?成为你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吗!”
“你想过个平凡,没有欺凌的日子。而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妹妹!”
“这个世界的东西囚禁了她,就像是当年那些坏人欺负你一样!”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呼喊。“咱俩明明是同路人啊!”
泪水滑落,我凄厉地拨开挡在面前的回忆碎片,真诚的吼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女人塞回心脏,绝望收回。唯有记忆还在飞速旋转,很快,一片碎片钻入我的脑海。“安然!”
以女人的视角去看,安然被学校阴影藏在了两个地方。高三四班里有一个,在过去的岁月中也有一个。女人说,我必须回到她出车祸的那天。那一天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我需要在4月7日,再趁着红光回到此地。只有这样,两个安然才能合为一体。不过,女人也告诉我。如果回到以往的岁月,我大概率不会再有现在的记忆。除非有什么极为特殊的场景出现,我才有可能觉醒过来。也就是说,我在过去的选择很重要。“好!”
“我要回到过去,只要能救她,怎么样都行!”
教学楼震颤不止,危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降临。教室窗外的红光吞噬一切,一具具骇人的尸体蔓延而来。黑雾像水一样渗透进墙壁、玻璃、教室门板,朝我们席卷,阴影带来的异象不比红光差。女人用长发卷走小女孩,然后把将其塞入嘴中。骨头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吃掉自己的亲生孩子后,女人衣裙上挂着的血液生出数不尽的嘴巴。“我送你离开学校。你要记住,无论是谁喊你,都不准回头。”
“落地后,你大概率会看到一尊染血的神龛。献上你的三天寿命,它就会帮你回到去年。”
说着,绝望的藤蔓把我脚下的地板抠出。还不等我有什么动作,我就和地板一起被扔出了教室。“不准回头。”
女人和那些嘴巴齐声叮嘱。楼外,白雾中的红光透出贪婪的意味,尸体们见我出来,恨不能立刻将我撕成八瓣。“安岭!”
雄浑的喊声在我耳边炸开,震地我耳膜生疼,头皮麻热。敏感的神经在这一刻将我的身体牵制,“你大爷的去死!”
那些怪异的东西想把我彻底留在学校,简直是痴人说梦。在没有救出安然之前,我是绝不会松懈的。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算得上是我的命。“别往前走啦!快回来!”
“前方有深海,海中有业火。”
“业火焚烧,任谁都挺不过去!”
是送我出来的女人在说话。我咬紧牙关,两只手抖个不停。在对方的呼喊声中,藏着极其危险且难以回避的诱惑。一种莫名的力量捂住我的脑袋,硬是要把我的头掰个一百八十度。逃离学校的路十分艰难,贪婪的红光在剥离我的皮肤和血肉,这种痛苦,我从未体验。“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默背起学生时代学过的圣贤文章,一个个文字镌刻在我的头脑和心脏上,强大的精神力量使我的痛苦稍稍减轻。“安岭——”“你不是想要你妹妹吗?”
“回头看看她!”
“你看她有多痛苦,她在哭!”
遍地的尸体抬手指着我,它们的表情变换不停,时笑时哭。红光的中心渐成深红,其最深处红到发黑发紫。有道阴影于光内变化,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和边界,也不曾露出面容。砰!此时,地板砸落大地,我被甩到了马路右边的荒草里。“好难闻!”
刺鼻的血腥气冲的我头晕目眩,我挣扎着起身,看到十米外有个不足一米二的神龛。来不及观察,我连滚带爬地向它跑去,“我愿意为你贡献三天的寿命!带我回到去年4月7号!4月7号!”
神龛的气息让我感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何时见过。盖在它头顶的红布被无形的手掀开,一尊八目神像吐出如潮水般的血液。“赐你旧岁。”
“赐你三不死:不被诅咒死、不遭横祸死、不受业障死。”
“收你月余阳寿,可否?”
听闻神龛的条件,我刚想和它商量,红光里就传出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杀生者不死!”
我一愣,慌忙对神龛喊道:“我愿意供奉一年的寿命,但我还要有杀它们的力量!”
“只予你业障刀。供奉越多,赐福愈强。”
神龛根本不讨价还价。它吐出的鲜血向我扑来,周遭的事物无限后撤。我眼前一黑,昏迷前,我又想起女人告诫我的话,“回到过去你会失去现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