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睡得昏昏沉沉,开门“吱呀”一声吓得你浑身一颤,从睡梦中被拉醒,茫然的睁开眼打量着这陌生的房间。“嘶......”你揉了揉还疼的手肘,有些不能适应来到了新的地方和刺眼的阳光,伸手放在眼前挡了挡,顺着声音往门前看去。“五少奶奶,快巳时了,少爷让我叫您起来去见老爷夫人。”
见你还在发怔,笑了一声将盛满清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婢子名叫绿翘,是主母吩咐,以后专程伺候五少奶奶的,昨夜您一定累着了,只是这新媳敬茶给公婆的规矩还是得做。”
你心想:等等,我怎么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对,难道除了景老爷,都不知道我们两个昨夜是在祠堂过的吗?!好像还是快天亮的时候,被景知年喊醒一同回来的,我睡得怎么这么沉。你起身接过帕子:“那景知——五少爷人呢?”
“一早主母就把人叫去了,应该是在嘱咐什么罢,我一会儿伺候您把衣服换了就带您去找少爷。”
绿翘旋即又忍不住笑道:“这新婚燕尔就是不一样,一会儿不见就想的紧。”
你额头上青筋暴起,可这绿翘生的伶俐乖巧,实在又让人不忍苛责,只得叹了口气任她折腾,毕竟这应该算是往后的日子里,接触你与景知年最多的一个人,最要瞒的就是她。“时间过的还真快,一转眼,小五也到了成家的时候,还记得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不过才七八岁,还没我肩膀高,大姐临终时托付我的事情,我也算是办到了。”
景知年听到这,才终于没有继续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什么事都扯到我娘身上,不把她搬出来,你就不会和我说话了吗。”
秦玉瑶也不恼:“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爹续弦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我身为你的继母,就算你不爱听,有的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叶家这个女孩子也许你并不喜欢,可终究是陛下赐婚,人家既然来了,成了你的妻子,往后就好好对人家,你那成日出去逗猫招狗的毛病,也要收敛一下,别以为我和你爹不知道,你平日里去的都是什么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出什么夫妻不睦的话柄,晓得了吗?景知年不耐烦的“嗯”了几声:“知道,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你爹昨夜和我商量了一下,你现在成了婚,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准备开始帮你大哥,分担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罢。”
景知年脸色立刻黑下来,别人不知还以为他受到了多大的刁难。“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少打我主意。”
秦玉瑶倒是不意外,正想再劝几句,就听见敲门声响起。秦玉瑶瞥了一眼景知年:“你媳妇来了,别再摆着这副臭脸,都做人家的丈夫了,这家中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都看着呢。”
景知年不情不愿的垂着眸子盯着地板,嘴里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才不情不愿的抬头琢磨着怎么把戏开场。“媳妇叶兰因,特来叩见娘亲,来的晚了,还请娘亲原谅。”
景知年怔怔的看着你。秦玉瑶咳了几声:“小五,别发呆。”
景知年立刻收回目光,佯装镇定的往你身边走来,并肩而立。景知年小声道:“一觉睡得这么久,你是猪吗。”
你竭力遏制住想要辩解的欲望,但是景知年实在是不知好歹。你心想:我若每回都因他口不择言生气,岂不是早晚要被他气死,就当做是蚊子在嗡嗡嗡叫算了,可是这蚊子打也打不死,赶也赶不走,也太烦了。秦玉瑶拉过你的手仔细打量,含笑道:“兰因果然是明眸皓齿,兰质蕙心,我们小五啊,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之前我还一直担心,就他这个长不大,成日就知道玩的性格,将来会娶不到媳妇,这下有圣上做媒,真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
秦玉瑶满意道:“瞧瞧,真是般配。”
你挤出笑容:“娘亲说笑了,夫妻之间本就该多多包容,互相体谅。”
你一边说一边想着:你儿子昨晚可是和你说的完全相反,自诩大户人家来羞辱旁人,一直在拆你的台呢。在你上花轿之前,姨娘找了个有经验的媒人,大大小小事无巨细把婚后要注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和景知年本就是假夫妻,面对着婆婆倒也坦然,除了心中隐隐怀着一丝愧疚。“落落大方,口齿伶俐,叶家是书香门第,往后若是有机会,也让小五多读读书,这么大人了成天没个正形怎么行?”
秦玉瑶絮絮叨叨又开始说道:“景家的生意除了供着皇家的一些日常用的,还有自己营业的一些客栈,酒楼等等,小五过两天就去——”景知年冷声打断:“有完没完?我说了多少遍我不想管那些生意,你不必替我操心考虑这么多事情,自己先顾好自己的孩子罢。”
你正耐心听着,景知年突然抛出这么几句话,说的你有些发懵,脸色凝重,想开口劝阻,又想着自己还是新妇,轮不到自己插嘴。“小五,你就听娘一句劝,难道你打算游手好闲一辈子吗?”
“与你无关。”
景知年拉下脸,转身大步就向外走,你站在原地想着安慰几句,景知年倏然停下,转身拉住你的手腕往外拖。你心想道:......又来!“我还没敬茶呢!”
“敬个屁,老头子一大早就往苏州看货了,他都不在乎我刚成婚,你守什么规矩?”
你被景知年拽着往外拖:“娘亲对不起,等过几日兰因再来赔罪。”
秦玉瑶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冲你笑着点点头,让你别放在心上。成亲,新郎跑了;拜完堂,被关进祠堂;给公婆敬茶,闹了个不欢而散。四下无人,你板起脸用力一抽把手抽回来,自己活动者手腕,一眼都不想再看景知年。“喂。”
你盯着池里欢脱蹦高高的鲤鱼,完全不准备搭理他。“叶兰因?好笑,你在这里发什么脾气?你和她倒是投缘,一见如故啊,还没怎么样呢,就为她打抱不平起来了,有本事一辈子别和我说话。”
“不说就不说。”
景知年大笑出声:“那刚才和我说话的,是小狗吗?”
你忙捂住自己的嘴往前走了两步,景知年懒懒散散在你后面跟着,拿石子儿往水里丢着。“真不说了?那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她落落大方,伶牙俐齿的好儿媳现在在跟我冷战,她要是问为什么,我就说都是拜你所赐——”“够了!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她可是你娘,她多关心你,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非但不领情,还咄咄逼人,天晓得,我有多希望我娘来关心我。”
景知年蓦的沉默下来,半晌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解释:“她不是我娘。”
“......啊。”
“我娘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她本来是爹的外室,我娘死之后,才进了景家的门,她之前是一家酒楼的老板娘,我爹经常上她那里谈生意,每当喝的酩酊大醉,就留宿在那里,一来二去,孤男寡女,就这么纠缠上了,我娘是活生生被这对狗男女气死的,你让我和颜悦色,你让我不咄咄逼人......这辈子都不可能。”
景知年声音又低又沉,你甚至要以为这几句话是自己的幻听,他说完一低头,不想让你看见他的表情,径直大步往前走去。你一愣,提着裙子小步想追上去,结果景知年突然停下,你一头撞在他背上。“嘶!”
你揉了揉鼻子,这么一撞牵动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为我感动,也用不着哭吧。”
你捂着鼻子嗡嗡道:“谁为你哭了。”
紧接着,你又攥了攥衣袖正色道:“是我一时冲动,没有了解事情原委,就妄下判断,这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
景知年看着你,忍不住笑出声:“真是刻板的可以,读书读傻了吧,你冲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杀了我娘。”
“这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行了,知道了就知道了,我又不是让你可怜我,反倒是你,千万别因怜生爱,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我看是你想多了。”
反正茶也没敬成,昨夜也没睡好,眼下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再另做打算罢,你心不在焉的跟在景知年身后,正走了两步——你惊惧道:“这是什么声音......”一股强力把你按在墙边,你还未反应,一支金簪就抵在了你的脖颈上。你艰难的说道:“你、你是谁——”“贱人......贱人!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去死吧!!!”
景知年喊道:“住手!你可知道她是谁!?”
那女人簪子差半厘就没入你的皮肉,景知年不敢轻举妄动,盛怒之下,只能控制住自己不能冲动行事,先按捺住自己。“贱人......把我儿子克死的贱人!我要杀了你给我儿子陪葬!”
“咳咳......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儿子——”话没说完,那女人神情更加狠戾,你只觉得颈边一阵刺痛,心中万念俱灰。你心想:难道这辈子就要命丧于此了吗......“知冬......娘让她陪你来了!”
砰!景知年趁她扑上去的一瞬,猛地将她手中的金簪打落在地,一手制止住她。景知年急道:“快跑!她是个疯婆子,根本不认人!”
你双腿发软,脑中一片空白,颈边生出的刺痛才让你恢复了一点神智,忙不迭点头,吃力的往院外跑去。“我今日不杀了你,我就不配做知冬的娘!休想跑!”
那女子大喝一声,景知年虽然制住了她的双手,可她铆了劲往你腿上一踹,你直直便往池中坠去。“叶兰因!!!”
预料之中的,落入水中的感觉迟迟没来,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只手臂横在你的腰间,牢牢的接住了你,扑鼻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睁圆双眼,如同火烧一般猛地将人推开,又震惊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举措。你无所适从道:“萧......萧大人......”“好像每次见到五少奶奶,都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你被这话说的窘迫,有些无地自容的,不知要如何开口。“受惊了,没事罢?”
“多谢萧大人,没事......我——”“起开!她有事没事,都不关你的事。”
景知年想伸手把你扯回来,可自己还按着一个发疯的女人,没好气的瞥你一眼。“叶兰因,你还不快躲远点,小心这女人一会儿直接改拿刀砍你。”
方才那一下还能说是因他为了救你顾不上那么多,现在自己是景家五少奶奶,确实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子靠的这么近,你后怕的望了一眼那女人,小步往后退了退。你瞧见景知年制住那女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心想道:若不是他,这回我可能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可危难时刻倒还算是个男人。景知年颇有些自得:“咳,收起你看大英雄的眼神,肉麻死了。”
你心道:果然还是不该对他抱有希望!“你救了我,我谢你是正常的,我才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景知年正想说什么,想起萧长随在旁边:“你是我夫人,我就算舍了命就你也是我应该做的。”
你笑道:“是,算你了不起。”
随后,景知年凉凉道:“萧大人,你怎么会在这?”
“我府中正好在修葺,景老爷好客,就留我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以后还请小五爷多多关照了。”
“我爹还真是好客啊,呵呵。”
“不要说我了,不知这个女子是......”那女子仿佛耗尽了力气,大口粗声喘着气,脸上煞青煞白,十分可怖,你不敢多看,胆怯的又躲了躲。“这是景家的二姨娘,我四哥景知冬死了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不知今日是谁没看好她,把人放了出来。”
景知年看了看你,又装作毫不在意的看向别处:“等找到了是谁这么马虎,定要狠狠罚他。”
你心想:这景家,果然有不少秘辛是外人不知的。你奇怪道:“那她口中的......那个什么、什么人,说的又是谁?”
“她说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