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看着宋远桥向着自己刺来的长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被遮挡在身后的双手,已然捏拳成印。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此时,死于宋远桥的剑下,前身所犯下的罪与孽,他自然会去承担。 但一死了之,不过是懦夫的行径,而且他之前对周芷若的那些承诺,也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铿! 剑鸣声激越,在空中回荡,殷梨亭看到这一幕,面色变得无比纠结,情不自禁的大喊道:“大师哥……” 张无忌等人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至于那些峨眉弟子,更是忍不住惊呼。 眼看下一刻,宋远桥就是一剑封喉,让周通死于非命,现场已经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看到这父子相残的一幕。 周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终归还是没有能够让宋远桥暂且放过我一次,那我也只能对不住你了。”
“现在的我,还不能死!”
他背后双拳猛然发力,一式金刚托塔,就要轰杀而出。 周通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拳他竟然可以将宋远桥的长剑击断,届时先赢下一场,而后再想办法应付武当。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全场爆发的惊呼声,以及忽然掠过自己脸庞的发丝。 周通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完全呆住了。 不知何时,周芷若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猩红的血液如同玫瑰绽放,染红了她白色的轻纱。 “掌门人!”
峨眉弟子惊骇欲绝,纷纷拔剑冲了上来。 周芷若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却倔强的伸手,止住了众多峨眉弟子的动作。 她嘴角有血液淌下,在那白皙的肌肤衬托下,越发刺目。 “宋大侠,宋青书是我的夫君,这一剑,由我替他挡了。”
周芷若的话音轻柔,言语间有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的颤抖,但却让很多人都惊讶万分。 “峨眉这位周掌门和宋青书,不是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吗?为何会不顾身死,替他挡这一剑?”
有人喃喃低语,到此时依旧不敢置信。 宋远桥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位女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心头原本的怒火,一扫而空,怎么也无法再举起手中的剑了。 周通此时面色狂变,他冲了过去,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周芷若揽在了怀中,注视着她的双眸,有些愤怒的低吼道:“你为什么要上来?”
“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为什么?”
周通此时心底充满了担忧与恐惧,周芷若胸前那猩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更让他心如刀割。 这一刻他害怕了,他恐惧了! 他害怕失去面前的这个女子,他害怕再也看不到这个女人,他害怕这个狠心的女人就这样丢下他离去…… 这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他想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恐惧和担忧,但是那血红的眼眸,颤抖的双手,以及神色间的担忧与恐惧,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会死的,你知道吗?”
周通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哭腔,语气有些狰狞的问道:“值得吗?”
周芷若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为了……为了我,值得吗?”
周通的心被狠狠的捏住了,眼睛里全是这个女人染血的笑容。 他忍不住仰天悲啸,恨不得一掌拍死宋远桥。 对于宋远桥,他心头有敬意,也因为这具身体的血缘和罪孽,多了几分宽容与忍让。 可是…… 他为什么要伤周芷若! 就在此时,张无忌冲了过来,语气急切的说道:“宋青书,放开芷若,我来为她疗伤。”
周通此时种种情绪交织,早已经恨欲发狂,闻言一拳轰了过去,直接将张无忌打的倒退十数步。 “给我滚开!”
他小心翼翼的将周芷若放在身前,面对面盘坐,而后四掌相合,运转九阴真经疗伤篇为其疗伤。 周芷若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焦躁、担忧,甚至还暗藏着一丝恐惧的男人,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一刻,她竟然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畏惧,有的仅仅只是心安。 “周芷若,和我一起运功疗伤,你若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周通忍不住低吼一声,焦躁的说道。 周芷若笑了笑,同样运转九阴真经,催动疗伤法门。 双方盘膝而坐,纯阳真气与至阴真气在双方掌心交替流转,再加上同时运转九阴真经疗伤篇,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寂。 四下的江湖中人看着盘膝坐在场中疗伤的夫妻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兔起鹘落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曲折离奇,甚至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 无论是父子相残,还是周芷若舍身挡剑,都让众人心旌动摇,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此时赵敏走到张无忌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担心的问道:“无忌,你没事吧?”
张无忌面色无比复杂,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赵敏看他一直担心的盯着周芷若,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人家夫妻两人情真意切,又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瞎操心?”
“而且那宋青书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我之前倒是看走了眼,倒没有发现此人竟然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竟然连亲生父亲都动了杀心。”
张无忌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说道:“敏敏,虽然我也不喜欢宋师兄的为人,但也不愿意在背后说他不是。”
“况且他刚才面对宋师伯,一直躲避,不曾还手一招半式,哪怕说不上一个孝字,但是狠心杀父之说,也未免太过了。”
赵敏闻言,一双柳眉倒竖,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张无忌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在这里替人家担心,却不知道那宋青书到底有多么狠。”
“我问你,刚才宋师伯要一剑将他刺死的时候,你可曾注意到宋青书是什么姿势?”
张无忌闻言皱眉,说道:“他当时是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对宋师伯,这有什么不对吗?”
赵敏恨恨的咬牙说道:“我们都在侧面,应该看得一清二楚,我问你,宋青书他背着的双手,当时做的是什么动作?”
张无忌不由得仔细回忆,下一刻猛然双目瞪大,悚然而惊,不可置信的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宋青书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
赵敏背过身去,声音有些呜咽的说道:“人家好心提醒你,你却把我当成心思恶毒的坏女人,反而把那狠心弑父的贼子当做好人。”
“张无忌,为什么你对别人总是宅心仁厚,对我却总是如此不信任。”
不等张无忌回话,赵敏就自嘲的说道:“是了,在你们眼中我是蒙古人,是大元王朝的郡主,是你们的敌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妖女……” “既然如此,那我走好了!”
张无忌被赵敏这一通斥责,说的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眼看这女子就要负气而去,他连忙一把抓住了赵敏,低声道:“敏敏,都是我不好,不该一再的怀疑你,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绝不会有半句迟疑。”
“你为了我,抛弃了一切,我又怎能忍心让你离我而去?那我张无忌岂不是成了世上最负心薄幸的男人?”
在一侧的白眉鹰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叹息,自家这个外孙什么都好,但就是宅心仁厚,没有太多城府,在赵敏这个小丫头面前,被吃的死死的。 此时,殷梨亭走上擂台中央,拉着魂不守舍的宋远桥说道:“大师哥,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就再给青书一次机会。”
“等到这次大会结束,再让他亲上武当山,按门规处置,你看可好?”
宋远桥闻言,原本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消散,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连身影都变得佝偻起来。 他将手中染血的长剑抛在地上,竟是一言不发,就转身离去。 殷梨亭看着周通,语气沉重的说道:“宋青书,这一次,看在周掌门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
“倘若大会结束之后,你依然贪生怕死,不敢回师门请罪,休怪我亲下武当山,将你压回山中。”
说罢,他也挥袖转身离去。 武当七侠情同手足,殷梨亭更是和莫声谷从小一起长大,只要一想到莫声谷惨死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一剑劈了宋青书。 此时为了不让大师哥在面对父子相残的惨烈局面,他才强行压下心头的愤怒,但对于宋青书却满是恼怒与恨意。 随着武当派的人离去,场上顿时空荡荡的,只有周通与周芷若两人盘膝闭目,四掌相对,运功疗伤。 此时有人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大喝道:“宋青书,你们夫妻两个人疗伤要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你们恢复伤势十天半月,我等就等上十天半夜不成?”
“你若是无力再战,就赶紧带上你的美娇娘滚下台去,省得耽搁大家伙儿时间。”
四下里其他的江湖人士闻言,也纷纷起哄,大声喊着滚下去。 就在此时,华山派一位长老冲上台去,得意洋洋的说道:“宋青书,你再赖到台上不下去,我就亲自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起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