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当看到床榻上璋哥儿一动不动的小身子,荀卿染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璋哥儿床榻前已经围满了人。齐大奶奶跪在床前,半身伏在床榻上,抓着璋哥儿的一只小手,已经哭的失声,齐家大爷惨白着一张脸,有孙姨娘在旁扶着,才能站稳。 床榻前,设了一张椅子,容氏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璋哥儿,不住地滴泪。齐二夫人站在容氏身边,一边用帕子抹着眼睛,一边低声劝慰容氏。齐家二老爷也在,正急得在地上来回踱步。 “快,快去请太医。”
齐二老爷见齐攸进来,迎上来,急着吩咐道。 容氏颤巍巍地冲齐攸抬了抬手,招呼道:“攸儿!”
齐攸急走两步上前,扶住容氏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就转身到床前,俯身查看璋哥儿。 荀卿染也跟着到了近前。 床榻上,璋哥的身子在厚厚的锦缎被褥中显得更加瘦小,刺目的红色床帐,也更显得小家伙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同本该有些色彩的嘴唇,也一样苍白,而更让人心惊的是,这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些青黑色来。 璋哥儿闭着眼,但是仔细查看,可以看见小家伙的胸口微微的起伏。 还活着,荀卿染顿时热泪盈眶。 齐攸看过璋哥儿,面色比刚才更加肃穆。 “攸儿,快去给璋哥儿请太医。”
容氏拉住齐攸道。 “四爷,求你救救璋哥儿。”
齐大奶奶转头对着齐攸跪下,哭着道。 荀卿染赶紧俯身扶住齐大奶奶。 “大嫂你别这样,方才过来时,四爷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马匹。”
齐家大爷齐儒听了,对着齐攸深深一揖,“四弟,我是没用的人,你侄儿就靠你了。”
齐攸上前扶了齐儒一把,“大哥,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可还是请太医院的蒋太医来?”
齐攸俯身摸了摸璋哥儿的小脸,转身征求容氏、齐大奶奶的意见。 “对,对,就是蒋太医。”
容氏和齐大奶奶忙点头。 齐攸迈步往外走,正巧齐二奶奶和齐家二爷齐修也到了。 齐修送了齐攸出去, “外面现在宵禁,多亏得四弟有御前侍卫腰牌,可以畅通无阻。我就不和兄弟你客套废话了,家里这些兄弟,也只有四弟你骑的快马。”
“多带些人,多点些灯笼火把,攸儿,你要当心。”
容氏拄着拐杖,跟到门口嘱咐。 “老太太放心吧。”
齐攸示意荀卿染扶容氏回屋,便大步出门去了。 荀卿染就扶着容氏,又坐到璋哥儿跟前。 “方才从那边过来,看着老四带人出去了,可是去请太医了?璋哥儿怎么样了?”
齐家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赶了过来。 齐二老爷心绪不宁地皱着眉,也没回答他大哥的话。 “还是去请蒋太医?一般人自是不行,老四去,应该赶的及。”
大老爷安慰道。 “是啊,求老天爷保佑咱们璋哥儿吧。”
大太太看了璋哥儿,也跟着眼圈泛红。 “唉呦,璋哥儿怎么又病了?”
齐三奶奶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跟着齐家三爷齐俭走了进来,尖着嗓子说道。 待上前瞧见了璋哥儿的模样,齐三奶奶又尖叫了一声,“唉呦,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可请了……” “你带进来好一股子冷风,莫在这吹坏了我的璋哥儿,还不出去!”
容氏抬眼看了看齐三奶奶的形容,皱眉叱道。 齐三奶奶本想卖弄口齿,却触了霉头。她不敢顶嘴,气哼哼地让丫头脱了斗篷,站到一边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慢。 外面大钟敲了十二下,院子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四爷,四爷回来了。”
一个小丫头伸头往外看了看,回来禀报道。 方才听齐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话,若是坐马车,还得快马加鞭,从齐府到蒋太医家,也需要一个时辰。荀卿染掏出怀表算了算,齐攸这一来一回,才过半个时辰。 众人都站起身,往外看。就见门帘挑起,齐攸腋下夹着个大包裹,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门口。荀卿染一怔,容氏等人脸上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快,快请太医给璋哥儿看看。”
容氏站起来,急着吩咐道。 齐攸将腋下的包裹轻轻放在地上,扯开包裹的毛毯,却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 齐攸扶住有些打晃的老者,又对着老者拱手道:“蒋老,多有得罪。”
“齐四爷,老夫一把老骨头,迟早散在你手里。”
老者道,语气有些无奈,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老大人,救人要紧,改天我让他给您赔罪。”
容氏道。 蒋太医忙躬身给容氏施礼,“给老封君请安。”
又转身问齐攸,“四爷,药箱可拿来了?”
齐四向外招手,麦芽提着药箱急匆匆挑帘子进来。 “是唐大爷在外面递给婢子的,要婢子交给四爷。”
麦芽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让麦芽在外面哨探消息。想来是唐佑年和齐攸一起去请的太医,齐攸负责带人,唐佑年就带了药箱回来。唐佑年因是外男,不方便进院子,就让麦芽把药箱送了进来。 蒋太医拿了药箱,直接到璋哥儿床榻前,诊脉检视了一番,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羊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套银针。 “老朽要施针,”蒋太医停顿了一下道,“老封君还是请到别处歇息歇息。”
“我不亲眼看着更要悬心,老大人别顾忌我,尽管施针就是。”
容氏、齐儒,齐大奶奶几个留了下来。齐家大爷一众男子就去了上房暖阁等候消息,大太太、齐二夫人则是到旁边梢间,燃了香,说是要请佛祖保佑璋哥儿。齐二奶奶自是要忙前忙后张罗事情。 荀卿染就跟了齐二夫人到梢间来,帮着燃了香。 “这里有我和大太太,你去看着点,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
齐二夫人吩咐荀卿染。 荀卿染答应着出来,走到璋哥儿门外,知道里面施针不得打扰,便转身在隔间坐下,让麦芽和宝珠来回传递消息。 齐三奶奶四处转了转,就跟了荀卿染身后,也进隔间坐了下来。 “人啊,不能跟命争,这才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了。弟妹你不用那么紧张,你不知道,这并不是第一回了,总会没事的。”
齐三奶奶撇了撇嘴,对荀卿染道。 旁边屋里一个小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是陌生人也跟着悬心,何况这还是自家的侄子。齐三奶奶的语气和话都太过凉薄,荀卿染无论如何不能认同,却对齐三奶奶所说不是第一回起了好奇心。 “璋哥儿这样,以前有过?”
荀卿染问道。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开口询问,不觉动了谈性。 “岂止有过,还不是一回两回了!都是拣这样三更半夜的时候,也多亏四爷肯卖命,又有御赐下的汗血宝马,这么追命似地去请了太医来,才把璋哥儿的命追回来,若是别人家,璋哥儿的命早没了几次了。”
荀卿染忽略齐三奶奶话里的挑拨之意,端了热茶递给齐三奶奶。 “三嫂可知道,璋哥儿到底是什么病症?这样,可就是症候发作了?”
关于璋哥儿的病,齐府的人一直讳莫如深,荀卿染几次旁敲侧击,都没得到确定的答案。 “什么病症?太医都说不清,依我看,不过是娇养出来的病!”
齐三奶奶向外看了看,见没人在,才低声道,“听说大嫂怀着璋哥儿的时候,身子就不好,璋哥儿又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胎里带出来的弱病。依着我说,一般的孩子,慢慢也就长好了。偏老太太和太太把他看的太重了些,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吓着,出去风大点,都怕被风刮跑了。吃金屙银,娇惯的,不经意吃点东西,都能折腾掉半条命。我家瑁哥儿,是没人疼的,偏就长的结实,又活泼招人喜欢,这才是将来咱们国公府的指望。”
说到这,齐三奶奶的不忿越加明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就是大嫂他们了。我们这样,天生天养,不给人添麻烦,反而不招人待见。”
原来是因为齐大奶奶怀孕时身体不好,璋哥儿又是早产,才身体如此虚弱。不过刚才璋哥儿的样子,可不止是弱能解释得了的。 荀卿染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齐三奶奶又凑近荀卿染低声道,“四弟妹,我和你说,咱们这妯娌几个。从外头看着,大哥和璋哥儿都病弱,大嫂跟个菩萨似地,似乎最没的好处,二嫂却是人精霸王似的,不过我看,比起大嫂,她不过是白忙活,大嫂可是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所有好处都拿第一份。我和三爷是不用说了,只是,四弟妹,四爷可是前程远大,弟妹你要留个心眼,别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到头来都填给别人了。”
“奶奶,璋哥儿醒过来了。”
麦芽进来禀报道。 荀卿染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就往璋哥儿这边来。刚到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扯着孙姨娘从屋里出来,直到外面台阶下,按着孙姨娘跪在那里。 —————— 蒋太医捋着花白胡须控诉:深夜街头飚车党是不对地,超载飚车是危险地,将老朽打包的行为更是灰常灰常不正确地,大家用粉红砸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