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么个不知名的小戏班子,唱的几折戏都是从前没听过的,极热闹好听。大太太说老太太必定喜欢,特意打发了我来,可巧老太太也有精神……”齐二奶奶跟在兜轿旁,笑着和容氏说着话。 容氏坐在兜轿内,笑眯眯地点点头,“白天被那几个小的一闹腾,就多睡了一会,现在反而走了困,正好去瞧瞧。”
“现在时辰还早,等听完了戏,老太太正好回去睡觉。”
旺财家的的跟在后面陪笑道。 “二太太那?”
容氏问。 “二太太又有些头疼,只是早上过去陪着说了会话,就回祈年堂歇着了。如今早睡下了。”
旺财家的忙道。 容氏嗯了一声,“染丫头也在那边听戏?”
“四奶奶方才跟着四爷过去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旺财家的回道。 “四奶奶似乎是身子不大舒服。”
冬儿跟在齐二奶奶身后,说了一句。 “哦,还想着叫她一起来热闹热闹,这样也就罢了。”
容氏点头道。 众人一路陪着容氏说笑着从角门出了园子,顺着芍药阁后面的甬道往前走,远远地已经能听见善年堂热热闹闹的锣鼓点子声了。 “哎呦,哪来的贼人,躲在这做甚么……,还想跑,快抓住他们。”
“抓住了,抓住了,哎呦,原来是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一行人正走着,就听得旁边的夹道内一阵混乱。容氏的兜轿不由得慢了下来,齐二奶奶皱了皱眉,打发旺财家的过去看看。 “谁在里面吵吵嚷嚷的?”
旺财家的往夹道那边走了几步,提着灯笼往里面照。 三四个上夜的婆子推搡着两个人从夹道里出来。 “是王嫂子啊。”
当先一个高大的婆子上前向旺财家的陪笑,“奴才们是巡夜的。方才从这走过,听得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像好事。奴才们忙进去,就看见这一男一女搂抱在一处,被婆子们惊散了,这小厮对着婆子们拳打脚踢,将婆子们的灯笼都砸碎了,那媳妇就要跑。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小厮和媳妇,这般没王法。多亏婆子们几个也有几分力气,才没让她们跑脱。王嫂子,您看怎么发落。”
旺财家的往这婆子身后看了一眼,这几个巡夜的婆子果真各个身高体壮,不亚于男子。 那婆子说着话,就闪开身子,让人将那两个人推到前面来。男子身材高大,竟穿着一袭绸缎长袍,女子身材娇小,穿着崭新的妆花褙子。两个人俱是低着头,蓬乱着头发,一时看不清楚脸孔。 旺财家的不过略瞧了一眼,让几个婆子押着人跟在她身后,她过去向齐二奶奶请示,该如何处置。 容氏和齐二奶奶已经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容氏面色很不好看。 “为着今个人多热闹,已经让管事媳妇们向下面的人说了,若是哪个敢趁机淘气,定要加倍责罚,因此还加派了人手巡查,谁知道,还有是出了这样的事。”
既然容氏撞上了,却也隐瞒不过,齐二奶奶忙向容氏陪笑道,又说都是她治下不严的过错。 “便是你三头六臂,再严厉些,也总有那奸邪不怕死的。”
容氏道,自然不觉得是齐二奶奶的错处。 “……这该如何处置?”
旺财家的陪笑问道。 齐二奶奶看了看容氏,容氏点头,让她自行处置。 “悄悄地带下去,每人五十板子,打死了扔出去。”
齐二奶奶吩咐道。她的声音并不高,但也足够那一男一女听得清清楚楚了。 齐二奶奶这样吩咐,几乎等于是下令将这两人打死。 婆子们押了那一男一女就往前面走。 “不,不。”
那女人本来低着头,任由婆子们抓着,这个时候却挣扎起来。 “老太太,是我,是我啊,这群狗奴才,她们抓错了人。”
那女人冲着容氏喊冤。 几盏灯笼同时举起来,照在女人的脸上。 “三奶奶!”
………… 善年堂 上房 “老太太还没过来?”
大太太问道。 “也该快到了。”
旁边一个丫头陪笑回话,“方才二奶奶打发了人来说,已经出了宜年居了。”
“嗯。”
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打发了那丫头下去。 “一会你就站在我身边。等看老太太高兴了,便装作身体不适。已经安排好了太医,到时候请进来给你诊脉,咱们府里就 又添一桩喜事。”
大太太对身后的蔡姨娘道。 “多谢姨妈。”
蔡姨娘屈膝福了一福,娇声道。 大太太拉了蔡姨娘起来,“等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路,也就不用再被她拿捏着了。”
蔡姨娘乖顺地点头,“全凭姨妈做主。”
“好了,咱们出去听戏吧,老太太也该到了。”
大太太说着话,站起身往外走。 “太太,”迎面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
………… 宁远居上房,帘子内,桔梗带着三个奶妈在榻旁照看着,福生、瑄儿和糖糖三个娃娃挨在一处坐在矮榻上,一边玩耍,一边叽叽喳喳说些童言童语。 帘子外,荀卿染和麦芽一边听着宝珠说话,一边不时往帘子里瞧上一眼。 “冬儿提点蔡姨娘小心齐二奶奶,蔡姨娘转身就将冬儿的话说给了齐二奶奶听。齐二奶奶将冬儿叫进屋去,小半个时辰才放出来。”
荀卿染琢磨着宝珠方才听来的消息。 麦芽在一边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那个时候看见冬儿,就见她一脸的死灰。我当时只怕她又受了二爷和二奶奶的气,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就领了她跟我回去。……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
荀卿染细细地问了麦芽发生的事。 “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荀卿染称赞麦芽。 “冬儿实在可怜。”
麦芽道,“我看她看见小孩子就挪不动步子,替她想想,实在心酸。”
“冬儿姑娘性子不错,也颇能干,最难得的是心地好。只可惜了……”许嬷嬷在旁边也跟着叹气。 “这府里好多人都受过冬儿姑娘的恩惠,没人不说她好的。这蔡姨娘真是狼心狗肺,怎地这样待她?”
“我看这蔡姨娘是个傻的,将二奶奶当做知心人,不识得好人坏人。”
麦芽道。 “依我看,蔡姨娘并不傻,这么做自有她的目的。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自认为聪明的事。”
许嬷嬷道,“是冬儿看错了人。”
“难怪冬儿姑娘会看错人,谁知道蔡姨娘是这个样子的。”
宝珠道,“奴婢瞧着她话不多,看着温温柔柔,也怕她吃亏来着。”
“你这丫头也是机灵的,不过还需历练。”
许嬷嬷笑道,“要做好人,是极难的。”
众人少不得感叹知人知面难知心,冬儿一片好心却被反咬一口。 荀卿染却想到另外一件事。 “这些岂不都是两两私下说话,怎地被人知道的这样清楚?这消息是哪个传出来的?”
荀卿染问宝珠。 “奶奶,奴婢特意打听了,是齐二奶奶身边那个严家的传出来的。”
宝珠道,“石榴院的丫头婆子们都知道了,管事媳妇那边也传开了。”
严家的?荀卿染眼前浮现出一个极利落,一脸精明相的媳妇的模样。她对这个媳妇并不陌生,甚至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当初,这个媳妇就是踩着两家人(其中一家还和她极为要好)的血爬到齐二奶奶身边的位子的,今天她又传出这样的消息。 “这件事情,蔡姨娘不会往外说,冬儿更是恨不得根本就没发生过,齐二奶奶肯定也不想让人知道的。这媳妇却这么快就把消息散布出来,”荀卿染挑了挑眉道,“她这是故意的,她想取代冬儿。”
许嬷嬷点头,“那边的下人惯是跟红顶白,冬儿的权力可都是二奶奶给的,严家的传出这个消息来,就是想让人知道冬儿和二奶奶之间有了隔阂。方便她慢慢取代冬儿在二奶奶身边的地位。”
“齐二奶奶并未惩罚冬儿。况且冬儿的身份也特殊,严家的一个媳妇子想取代冬儿,只怕不能。”
麦芽道。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荀卿染道,“咱们瞧着不可能,严家的却哪里甘心那。总要试一试的。毕竟眼前的利益是那样的诱人,她又是心狠手辣惯会使手段的。”
“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二奶奶岂不是会更喜欢严家的那样的人,不待见冬儿?”
麦芽道。 “这你可就错了。”
荀卿染笑道,“二奶奶巴不得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老实厚道,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严家的为人,绝对不会真的信任严家的。”
众人正说着话,金铃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 “奶奶,不好了,出事了。”
金铃向荀卿染福了一福,禀报道。 “哦?什么事?”
荀卿染忙问。 屋内几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各自心中都有猜测。莫非是冬儿出了事,要不然就是齐二奶奶对蔡姨娘下了手? “是老太太。”
金铃喘着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