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回到宁远居,刚换了衣裳在榻上坐下,桔梗便从外面进来。 “奶奶,大太太打发小丫头来请奶奶过去。”
桔梗向荀卿染禀报道。 大太太方才让人叫了齐二奶奶过去,现在又来请她。荀卿染略一思忖,便做了决定。 “你去告诉她,我已经歇下了。”
荀卿染吩咐道。 桔梗会意,从屋子内退出来,笑吟吟地拉了那小丫头到耳房说话。 “奶奶今天累着了,回来就说不舒服。方才吃了吕太医开的安神药汤,已经是歇下了。老太太曾经特意吩咐过的,咱们想叫醒奶奶,却实在不敢。”
桔梗向那来传话的丫头道,“不知道大太太有什么事,奶奶醒了,我好和奶奶说。”
“婢子也不知道。”
小丫头道,“婢子在廊下伺候的,只知道大太太叫了二奶奶进屋去,一会功夫,大太太身边的袁嬷嬷就出来,让婢子来请四奶奶过去。”
桔梗略问了两句,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的不知情,便也不再多问,只抓了把铜钱塞在那丫头手里,让她买果子吃。 小丫头虽没请到荀卿染,却因有老太太的吩咐,也不怕回去挨骂,依旧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桔梗就又到荀卿染跟前将方才和小丫头的话向荀卿染说了。荀卿染是不想介入大太太和齐二奶奶婆媳之间,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她想了想,就打发了和祈年堂熟悉的平婆子过去打探消息。 约略半个时辰,各个院子都掌起灯来,平婆子才回转了来。 “……那天袁嬷嬷看见二奶奶身边严家的那媳妇,鬼鬼祟祟地拿了一篮子上好的银霜炭出去。袁嬷嬷就在后来跟着,看到严家的将那炭拿到自家里去了。袁嬷嬷叱问那严家的,严家的还不承认,因此禀报了大太太。大太太便叫了严家的,又叫了二奶奶过去询问。”
平婆子向荀卿染禀报道。 荀卿染恍然,原来是那天的事情。那袁嬷嬷是大太太的心腹,从来不是个省事的人,她便知道必定会生出些事情来。她还想着当天必定发作出来,却直到现在才有了动静。这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猜,那袁嬷嬷必定私下里找过严家的,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才会有今天的事情。 “可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荀卿染问。 “回奶奶,那严家的说炭是二奶奶赏的,因此大太太叫了二奶奶过去,问二奶奶,是不是赏的,二奶奶说不是。”
平婆子道。 严家的撒谎?这严家的并不像个愚笨的,既然已经闹到大太太跟前了,如何还敢说那样容易被揭穿的谎言?荀卿染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奶奶,奴才打听得,原本大太太是信了那媳妇的话,只等着二奶奶承认。这上用的银霜炭,便是府里的主子,也有个份例,没有多余的,从没有拿这个赏人的。大太太几次说屋子里冷,银霜炭不够用,向二奶奶那边去支领了几次,二奶奶却没有次次应承。大太太是想借此发作二奶奶。”
平婆子低声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只可惜齐二奶奶最是滑头,便真的是赏赐给那严家的,也不会承认。 “最后如何处置的?”
荀卿染问。 “二奶奶说那严家的私自偷了主子的炭,当场让人打了她二十板子,罚到庄子上做工去了。大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二奶奶几句,让二奶奶严加管束身边的人,就让二奶奶回去了。”
平婆子回道。 荀卿染问明白了事情经过,便打发那平婆子下去。 “这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荀卿染自言自语道。 ……………… 转眼就是郑元朔的婚期,齐府众人自然是到那边去吃喜酒,荀卿染因着身孕的关系便没有去,只留在家中陪着容氏。 到了晚上众人回府,自是说了一番婚宴的热闹,荀卿染便回了宁远居。 屋内掌起灯来,荀卿染带着福生和瑄儿坐在榻上,教两个孩子念三字经。 “娘,瑄儿好想爹爹。”
念了一会,瑄儿便小小地叹了口气,挨在荀卿染身边,奶声奶气地道。 “你爹爹走了有多少天了?”荀卿染放下手中的书卷问。 瑄儿伸出两只小胖手手,掰着指头一个个地数,“整整十天了。”
“义父说要去半个月,那是不是快回来了。”
福生道。 荀卿染顿了一会没有回答。齐攸走了十天,却没有信捎回来,也不知道应泽那边的情形如何了。 “应该快回来了吧。”
荀卿染回过神,对着两个孩子道,“爹爹回来了,要检查你们的功课的。”
“瑄儿没有挑嘴,瑄儿有好好背书。”
瑄儿抢着说道。 “嗯,瑄儿很乖。”
荀卿染揉了揉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福生也有好好背书,也跟着唐叔叔天天练射箭、站桩。唐叔叔还夸我来着。”
福生也道。 “我知道,福生很努力。义父回来一定会高兴。”
荀卿染道。 “娘,义父说等过了年,要送福生一匹小马,和官哥儿的一样。”
福生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荀卿染。 “你义父一言九鼎,你好好做功课,便能早日去学骑马。”
荀卿染道,心中却更加疼惜福生,只盼着应泽能吉人天相。 ………… 第二天,荀卿染依旧到宜年居陪着容氏。容氏精神不错,就叫丫头将几只箱子拿出来收拾。却都是些尺头、衣服,又在箱子底找出几串香珠来。容氏想起郑姨妈头一个是最喜烧香拜佛的,便说要送两串给郑姨妈。荀卿染正觉得没什么事,要去看看郑好儿的嫁妆绣的如何了,便让人拿了香珠,亲自到香萝院中来。 郑姨妈和郑好儿见荀卿染来了,自然非常高兴,让荀卿染在榻上坐了,又怕她冷,让人在屋内多拢了个炭盆。 “姨妈别忙了,我哪有那样娇贵。”
荀卿染笑着道,就让人将香珠交给郑姨妈。 “老太太压箱底的好东西,知道姨妈爱敬佛,特意选了两串,让我给姨妈送来。”
郑姨妈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这香珠我认得,是前些年南边海上一个小国进贡来的,比咱们内造的还强上许多。这几年再没见过这样好的了。”
郑姨妈将香珠收起来。她出自侯府,夫家曾是辉煌一时的皇商,稀罕物自是没少见。 郑姨妈又关切地问起荀卿染的身体,荀卿染说一切都好。 “总要小心些。西街口那家铺子新进了些陈年的花胶,明个儿我让他们选那上好的送些来,你让丫头们熬汤来给你喝,最滋补的。”
郑姨妈笑眯眯地看着荀卿染的肚子。 “明年姨妈也有孙儿抱了。”
荀卿染看出郑姨妈的心思,笑道。 郑姨妈便笑的合不拢嘴。最近事事顺利,郑元朔的婚事办完了,然后便是郑好儿的婚事,这两天就要叫了媒人来,将事情筹办起来。而且,齐二夫人在听她拒绝了与齐家结亲的决定后,虽说有些生气,却并没有因此就坏了姐妹间的情分。虽然郑好儿说有些不妥,她还是听从齐二夫人的挽留,在齐府住了下来。一是为了女儿出嫁体面,再有就是怕她若坚持搬走,会让齐二夫人多心。毕竟,这世上,她们那一辈的人,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个是至亲。 郑好儿拿了些绣样来请荀卿染帮着挑选。 “……孙家公子在书院中,勤奋好学,待人彬彬有礼,从未听说有什么恶习,先生和同窗都喜欢他……”荀卿染坐在榻上,一边帮着看绣样,一边将君晖打听的孙家公子的情况说给郑姨妈听,也并没有特别避忌郑好儿。 那还是前些天,她和郑姨妈闲话,说起孙家那位公子也在君晖的那家书院中读书,郑姨妈请她帮着打听打听孙家公子的品行。荀卿染便捎信让荀君晖帮着打听。 郑好儿脸色微红,却也没有避出去。 因着郑好儿的年纪的缘故,与孙家定下亲事后,婚期不会安排的太远,荀卿染就问郑好儿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可都来得及,要不要我让丫头们帮你做一些?”
荀卿染问。 “多谢染姐姐。”
郑好儿真心道谢,“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已经准备下了一些,剩下的,再绣上一两个月也就足够了。”
荀卿染点点头,郑姨妈就郑好儿这一个女儿。郑好儿针线又好,又不是那娇生惯养不通世故的,这嫁妆自是早就开始预备了。 “那就好,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和我说。”
“好,好。”
郑姨妈笑道。郑姨妈性子实诚,看着荀卿染真心关心郑好儿,心中分外高兴。 三人坐在一处说话,郑好儿又将绣好的嫁妆拿来给荀卿染看。 “奶奶,”宝珠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 荀卿染见宝珠神色紧张,便问,“什么事?”
宝珠定了定神,“奶奶,前面来客了,是宁馨郡主来了。”
“宁馨、郡主?”
荀卿染看着宝珠。 宝珠重重地点头。 荀卿染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