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倒在白瓷碗里,茶色如绛,气味清淡,带着棠梨树叶子特有的气味,被白瓷碗衬着,那茶汤格外的鲜艳。 掌柜的闻了闻味道,又等那茶汤冷了,才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眯。 略微品咂了一会,才示意那小伙计也喝上一口。 小伙计忍不住嘟囔:“不都是那个味道么?还能喝出花来——” 一边念叨倒是一边喝了一口,一口下去眼睛倒是一亮:“掌柜的,这和咱们老家的口味倒是差不离了——” 掌柜的点点头,将一碗茶汤喝干了,才看着张春桃:“这位姑娘,你这茶叶怎么卖?”
张春桃没想到峰回路转,本以为黄掉的生意,居然要成了? 想了想,才问:“你们真要买?”
掌柜的没说话,那小伙计抢着道:“自然要买的。你是不知道,咱们喝惯了老家的这个三皮罐,其他的什么龙井玉露都喝不惯。本来这三皮罐不值什么钱,每年从老家带上一包也就够了,偏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三皮罐,不管咱们用什么装,离开老家后,那味道就不对了。”
“咱们试过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没得办法,只得喝那变了味道的三皮罐,实在是难受。姑娘你今儿个这茶汤,倒是有咱们老家那口味八九分准了——” 小伙计大约是终于喝到了顺口熟悉的茶汤,嘴上也没个把门,全秃噜了出来。 掌柜的在一旁使眼色也不管用。 最后只得咳嗽了一声,示意小伙计到一旁去,再看向张春桃:“姑娘,这茶叶也就是我们这思乡心切,想喝个顺味,所以才想收下来。你也知道,这东西本就不值什么钱——” 张春桃心里明白,老板知道这茶叶,自然也就知道这个东西不值钱,此刻肯收下来,如他说的,思乡心切,难得喝到这么顺味的茶叶,所以算是花钱买个家乡的味道。 所以也就笑道:“掌柜的,我明白的。既然掌柜的只是想尝个家乡味道,那就买上一点就够了,这个东西放久了也就失了味道了。”
“以前不敢说,以后若是掌柜的想喝,随时找我就行了!”
说着,从背篓里抓出大约一斤的分量来,让小伙计来称。 小伙计看了掌柜一眼,见掌柜的点头了,这才麻溜的那秤一称,“一斤一两。”
张春桃心里已经将现代买一斤三皮罐要多少钱换算了一下,估摸着也就几个大钱。 果然,掌柜的十分厚道,开口道:“我这铺子里有不少人,这一斤倒是喝不了多久,姑娘再给我称个三四斤吧。一斤五个大钱,一共二十五个大钱。”
掌柜的走南闯北,眼睛多毒辣,只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小丫头过得辛苦,那衣服上好几处都是补丁,还空荡荡的,看着就不合身。 脚上一双草鞋都快磨破了,脸色蜡黄,头发如同枯草,一看就是家里日子艰难。 可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看着贫寒,却难得懂礼,进屋前先擦干净了脚底下的泥,态度也落落大方,倒不是那粗俗的。 说话间透露的老家风俗和他老家相通,自己说起的偶尔几句老家方言,她也能听懂,这么看来,应该是家乡人。 只怕是家里有什么才流落到这山里,想来也是遭了难遇了事情。 因此难得倒是生了恻隐之心,当然更多的是,这三皮罐是他今年喝得最顺口的茶汤了。 本来先买个一斤也够喝一段时日了,可看着张春桃这个模样,没忍心又多要了几斤。 张春桃又不傻,方才掌柜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目光,她自然感受到了。 她本来有新衣服了,只不过今天到镇上来,就怕遇到八角屯的人,肯定不能穿新衣。 不然让那些人看到了,只怕就要怀疑了。 倒是穿得破烂些,才符合如今的人设。 没想到倒是让掌柜的生了同情之心。 这番心意,她自然是心领了, 顿时起身冲着掌柜的行了个礼:“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一笑,示意小伙计将钱拿给了张春桃,到底多叮嘱了一句:“以后有了什么好山货,尽管来我家,保管给你价格公道。”
“这凉茶我家虽然不需要了,你剩下的倒是可以到酒楼和茶摊试试。”
张春桃脆生生的谢过了掌柜的提点,又和小伙计道了谢,这才捏着二十五个大钱,出了店铺。 等张春桃出了店铺,还能隐约听见里头小伙计的不解:“掌柜的,咱们买这么多三皮罐做啥?还多给了七八个大钱呢,岂不是赔了——” 掌柜似乎给了那小伙计一个暴栗,那小伙计抱头痛呼中,还能听到掌柜的道:“难得离开老家还能喝到顺口的茶汤,这就十分难得了。物离乡贵,咱们以前那么多年都没喝到,今年只花这么点钱,这么就赔了?”
“再说了,好歹那丫头祖上也是咱们老家的,看她那模样,着实可怜。咱们不过是多出几文钱,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对那丫头来说,只怕就是救命的钱了!”
…… 剩下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张春桃心头触动,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家店铺的样子,仔细记在了心里。 卖茶叶勉强算是个开门红了,张春桃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药馆。 这镇上只有一家药馆,自然就是那杏林馆,坐堂的大夫姓马,他家世代祖传的医术,他家的治疗跌打损伤和一剂金创药在这十里八乡也是颇有名气。 此刻张春桃还不知道这药馆马大夫的儿子,是贺岩的准妹夫。 到了药馆门口,药馆此刻没什么人。 要知道,这一段时日二流子都缩起头不出来了,药馆的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门口的药童马远志正蹲在门口切药,看到有人上门,抬头一看,看到张春桃一个人背着个背篓站在门口,打量着药堂,要进不进的样子。 忙站了起来,放缓和了声音招呼道:“这位姑娘,你是要看病吗?”
张春桃本来还在打量着这杏林馆,想起了农女书中的情节,这杏林馆就是给王永富治疗伤腿的地方,大夫倒是真有几分真本事,抢回了王永富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