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躺在炕上的。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张春桃身上水汽的味道,不是那种女孩子的脂粉香,而是带着一点点草木的气息。 他涨红着脸,不敢抬头,只将洗澡盆搬出去,将洗澡水给倒掉。 手不小心碰到那温热的洗澡水,似乎还带着张春桃身上的温度,那种温热,顺着手指头一直窜到了心里,软软酥酥的。 张春桃似乎也看出来贺岩的不自在,所以即使头发还没干,也只说自己困了,忙躲回屋里去了。 只将窗户打开,坐在窗户边,让夜风吹进来,好吹干头发。 没办法,谁让这个时空没吹风机,更不用说,她现在连一块像样的棉布大帕子都没有,这头发只能等着自然风干了。 想来还是要抽空去布庄挑选那种吸水便宜的棉布回来,当帕子也好,做贴身的衣物也罢,都用得着。 说来她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原身啥也没有,一切生活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得重新添置。 说来,看着这头发也糟心,没有营养,头发本来黄。 乡下男人女人都很少洗头发,主要是洗了不容易干,夏天还好,天气冷的时候,头发打湿了不干,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伤风。 这个时候得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抵抗力差一些的,尤其是小孩子,很容易就一病不起。 因此这些乡下的婆娘们,从入了秋,就很少给孩子洗澡洗头。 好多不讲究的人家,都是大年三十的时候,才会奢侈的烧上一锅热水,一家子洗个干净。 听说有的地方还有一个习俗,男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的时候洗一次,成亲的时候洗一次,然后就是死的时候洗一次。 石桥镇倒是没这么夸张,可乡下婆娘也都是不讲究的。 更何况头发长了,难以打理,大部分村民营养都跟不上,头发都是枯黄如稻草一般才是常态。 也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闲钱和闲工夫来保养头发。 原身平日里洗头发,都是和村里其他女人一样,从灶膛里撮出一锹灰来,烧热水将灰泡一会,泡出一盆碱水来,用这个来洗头发,去除头发的油气和头皮的灰尘。 这个碱水虽然好,可清洁力太强了,导致头发越来越干枯。 张春桃穿越过来后,在山上寻到了无患子,还有侧柏叶,皂角这些中草药,煮出水来洗过几次,倒是没那么毛躁了。 在张春桃之前的世界,资讯高度发达,网络上随便一搜,那养护头发的偏方秘术是一套一套的。 什么何首乌、生姜和侧柏叶、无患子、皂角、灵芝一起切碎了熬成洗发膏咯。 什么用淘米水洗头发咯。 还有用什么红花、川芎、天麻、三七之类的名贵中草药熬制出药汤来洗头发的。 在以前的世界,有无数年轻轻轻,因为生活压力大,工作繁忙而导致的秃头少女,用了各种洗发水都无济于事后,就会寻求这种古方来做最后的挣扎。 导致那种所谓的手工熬制的洗发水,洗发膏什么的,倒是卖得特别好。 张春桃也有几个秃头少女同事,用过这些,全都效果寥寥。 倒是张春桃,熬最深的夜,加最晚的班,头发却能一直保持乌黑浓密,羡慕死了无数秃头一族。 那是因为她天赋异秉吗? 当然不是,只是她知道一个偏方罢了。 当年她所在的孤儿院附近,有个老婆婆,六十多岁了,头发还乌黑发亮。 天气不热不冷晴好的时候,那个老婆婆就会在院子外洗头发晒头发,张春桃曾经好奇的围观过。 那个时候的张春桃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又是爱美的时候,自然羡慕的问过那老婆婆用什么洗头发有这样的好效果。 老婆婆倒是不瞒着,只说是用荆条的叶子揉搓出汁来,用温水冲兑后洗头,能让头发乌黑顺滑,她从小就是用这个洗头发,所以知道六十多了,还能保持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那所谓的荆条,其实就是木槿,当地叫做荆巴条,开得花也十分漂亮,在镇上农村里,一般人家都栽在院墙外,或者围着菜园子栽种一圈,当作篱笆用。 张春桃记在了心里,也就每次洗头,去采那木槿的叶子回来,洗干净后,在一个小盆里放一点清水,将叶子泡进去,然后揉搓出绿色的汁液来,一直要揉到盆里的水发黏,起一层细小的泡沫,在兑上温水,浇在头上揉搓。 这些黏稠的汁液在头上反复的揉搓,自然就将头油和头皮屑之类的脏东西都带走了。 尽量多搓揉些时间,让头发彻底吸收后,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这样清洗过的头发,不用护发素,也不会打结分叉。头发吹干后,摸上去也是十分顺滑的。 张春桃在原来的世界,用了好些年,将一脑袋的稀稀疏疏的黄毛给调理成了浓密的黑发,自然是感激那个老婆婆的。 如今到了这个时空,只可惜她还没找到那熟悉的木槿,若是找到了,定然是要用那木槿树汁,好生将头发养护回来才好。 心里想着事,一边用五指小心的将头发梳理开,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厢房的有两个窗户相对,一个冲着后院的墙,一个冲着院子里。 因为怕贺岩尴尬,张春桃开着的是冲着后院的窗户,静坐了片刻后,就听到贺岩悉悉索索的到了井边,应该是直接打了井水,随便的冲洗了一下,就回屋歇着去了。 中间隔着一间屋子,倒是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只听得到几声蛐蛐叫。 等到头发吹干,张春桃正要上炕睡觉,就听到那边厢房门,嘎吱一下响了,然后听到贺岩的脚步声走了出来。 在她的房门前停顿了一下,张春桃在房里,听着这动静,忍不住心一跳,胡思乱想起来。 这孤男寡女的,又是互定了终身的,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要是贺岩见月色这么好,动了那情思,要进房间来的话。 她是该让他进来呢?还是打断他的狗腿呢? 张春桃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