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带了感情,嘴唇微动,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蛊王只觉得心疼得像刀子在绞一般,他头一低,避开了莲儿瞧向他的眼光,右手哆嗦着去打开那竹盒的盖子。莲儿看着那只竹盒,眼中忍不住露出惊怖欲绝的神情,浑身一个劲的发抖,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尖叫起来。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蛊王手中的竹盒上,蛊王的手抖得厉害,连开了三次,才终于打开了盒盖,露出盒中之物。莲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瞧。周围的族人虽然对盒中之物奉为神灵,可人人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瞧。而楚笑容比较好奇,反走上前两步,往那盒中瞧去,一瞧之下,只觉得就连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盒中之物她从来没有见过,乍一看,像是一只全身长满了长毛的蜘蛛或螃蟹,个头却比螃蟹还大了一倍,身后拖着一条毛耸耸的宽大尾巴,头部却像是鲨鱼张大的嘴,露出一排闪亮锋利的巨齿,最可怖的是,它身上的每根长毛都呈血红色,像是刚刚吸饱了人血般鲜红。盒盖一起,那股牙酸心痒的噬咬之声登时大作,这下楚笑容看得分明,那怪虫白森森的巨齿正在交错咬噬,就像是两排细密尖利的齿轮在不停的运转。金蚕蛊神!楚笑容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词,登时想了起来,眼前这个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就是他们蛊苗族人奉为神灵的金蚕蛊!这个被人们说的神秘之极、谈之色变的金蚕蛊,它的原身并不是这般模样,它是将苗疆的十二种最毒的幼虫,洒入香灰,放在一个瓦罐之中,埋于地下,待三个月后取出,罐中能够存活下来的那物,就是金蚕蛊的幼虫,它吞食了其他十一种毒虫为食,身型会变得如此庞大。这种金蚕蛊的幼虫,它是以活人的血肉为食,刚开始它只有指甲盖般大小,随着吸食的活人血肉越多,它的身躯会慢慢变大,同时长出密密的绒毛,每一个毛孔都吸饱了人血,沾有剧毒。眼前这只金蚕蛊虫如此巨大,不知道是吸食了多少人的血肉,楚笑容一想到这里,胸中就是一阵烦恶欲呕,连忙把头扭了开去,不愿再瞧。“蛊神己现,请族长为蛊神献祭!”
泰长老见了莲儿眼中的害怕之色,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他近乎残忍的看着莲儿,就像是看到一只落在豺狼爪底的小绵羊,无处可逃。莲儿浑身哆嗦着,拼命的摇着头,身子直往后缩,旁边的冯老五拉过他被绑着的双手,往蛊王面前一送,然后也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瞧。他曾经亲眼见到过献祭给蛊神时的情形,那蛊神一旦咬住了献祭者的手指,那献祭者身上的血肉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手臂开始,再到全身,一点点的消失不见。献祭者不会马上就死,而是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肉从自己身上慢慢的抽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变成一具皮包着骨头的干尸,这个过程会延续很久,到他死亡的时候,两颗眼珠子都是凸出来的,一直到蛊神吸干了他全身的血肉,那两颗眼珠子才会支持不住,啪嗒掉在地上。这种被献祭的恐惧,不在于死亡,而是来自于亲眼看到自己死亡过程的一点一滴!那种恐怖之极的场面,他见了一次就不敢再看第二次。他知道,只要这蛊神的牙齿一旦咬住俩二的手,就再也不会松开,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吸成一具干尸。蛊王的手剧烈颤抖着,手中的竹盒也在抖动着,那只金蚕蛊虫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好像不耐烦了,忽然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前足,像是要爬出盒来。“族长,快献祭品,蛊神要发怒了。”
泰长老尖叫一声。蛊王浑浊的眼中老泪纵横,他把心一横,眼一闭,正准备把竹盒中的神虫送到莲儿手上,忽听得楚笑容叫了一声:“族长大人,不可!千万不要!”
他微微一愣,楚笑容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啪”的一声,盖上了竹盒,把那只浑身透着血腥气的金蚕蛊虫关在了盒中。“大胆!你......你竟敢破坏献祭!竟敢侮辱我蛊苗族的蛊神!谁给你的胆子!”
泰长老指着楚笑容,气得脸色铁青。楚笑容看着他,扬了下眉毛,庄容说道:“泰长老,本宫没有一点侮辱贵族蛊神的意思,而是恰恰相反,本宫对贵族的这位蛊神十分的尊敬,生怕给它饮用了不洁人的血,这才冒昧大胆的阻止族长大人的献祭之举。”
“你说什么?什么不洁人的血?这小子虽然是我蛊苗族中的罪人,但他身上流的血是我蛊苗族最纯正的血液!”
泰长老一脸凶相的瞪视着楚笑容,要不是看她娇美动人,自己未曾得手,早就喊人把她一起献祭给蛊神了。“泰长老,你说他是你们蛊苗族人?是族长大人的孙子?”
楚笑容指着地上的莲儿。“对,他虽然是族长的亲孙子,也是背叛了我蛊苗族人的大罪人!”
泰长老狠狠的咬着牙看向莲儿,呸的往地上吐了口浓痰。莲儿死里逃生,又乍然看见楚笑容,只惊得呆了,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主子。”
声音发颤,显然是又惊又怕。楚笑容对她点了点头,眼神温暖充满了抚慰,莲儿忽觉心头一暖,全身冰冷渐消,凤眼看向楚笑容,眼神复杂之极。楚笑容却不再看她,转头对着泰长老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泰长老,族长大人,你们通通认错人了,她不是你们蛊苗族人,更不是族长大人的孙子,她是安乐宫的宫女,是本宫的人,她……是个姑娘!”
她话音落地后,大厅中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瞧着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好像她讲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就边蛊王,都微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向她。过了半晌,沉寂的厅堂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太有趣了!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你竟然说我们族长大人的孙子是个姑娘!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笑的事吗?”
泰长老仰起头,笑得眼泪直流,大厅上的苗族人有一多半也跟着笑出声来,看着楚笑容的脸上全是轻蔑之意。“很好笑么?”
楚笑容声音清冷,似冰击碎玉,她抬眼环视着众人,伸手对莲儿一指,大声道:“本宫说的是,她不是你们族长大人的孙子,她是个姑娘!是本宫的人,你们抓错人了!”
“不可能!”
冯老五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我冯老五的眼睛过目不忘,绝不可能抓错人,我认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就是三年前从我蛊苗族逃走的叛徒祈言,他那双眼睛长得勾魂摄魄,就算是女人也不会长得像他这么媚,我怎么可能认错!”
“仅凭一双眼睛就敢这么肯定吗?你怎么知道三年后的人长大了会不会变样?她是本宫的宫女,叫莲儿,不是你说的什么祈言!她今年才十五岁,三年前还是个黄毛丫头,你就这么敢肯定自己没认错人?你说族长的孙子眼睛长得勾魂摄魄,你是不是对人家动了心啦?这才三年来念念不忘?现在看到本宫的宫女也长了这样的一双眼睛,就把主意打到本宫的宫女头上来了?是也不是?”
楚笑容瞪大了眼睛,寒冰般的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冯老五,一连串的问题追问得冯老五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只是拼命挠头,看了看莲儿,又看了看楚笑容,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我......我没有动心,真的没有,祈言那小子是个男人,我怎么会动心?啊,族长大人,我对祈言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啊!泰长老,我......我……”冯老五的声音不由得越说越低,他看到周围的人都投向自己异样的眼光。显然是族人们都相信了楚笑容所说的话,把自己当成了对那祈言心怀邪念的人。就连族长,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他双腿像是灌满了醋,不知不觉就瘫在了地上,舌头更像是打了结,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因为在他的心里,也已经相信了楚笑容对自己的指责,就像是一个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揭露在眼前,让他一下子失去了辩驳的能力。“我......我……”他终于垂下头,不再说话。眼前这女子说的不错,如果他不是被那祈言的一双眼睛所迷,他不会三年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在这她没挑明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恨这小子叛逃出教,可没想到,这埋在自己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没发现的隐密,居然被这她一眼看出,当众说了出来。从此以后,这族人们大概会再也看不起自己了罢?冯老五的头越垂越低,活像一只被打折了脖子的鹌鹑。“泰长老,这位冯老五好像承认是他认错了人,不知道可否放了本宫的宫女呢?她真的不是你们说的族长大人的孙子。”
楚笑容把目光从冯老五身上移到泰长老脸上。泰长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莲儿,只觉得越看越像,咬了下牙,他宁可错杀,也决不错放。“这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有很多,但是长得这么像的,恐怕却是没有吧?我们族里的人都认出他就是叛徒祈言,你却一口咬定他是你的宫女,这小子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他男扮女装混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和他相夕相处,难道就没发现这小子是男人?啊,我明白了,定是你看这小子长得俊,就和他暗中勾搭在了一起,同眠同宿,早就暗度陈仓了!怪不得你会这么出力的护着他,居然编出他是女人这种谎话,原来是在想法子救你的小情郎啊!我呸!什么东西,看上去一脸的冰清玉洁,高不可攀,原来竟是这种货色!”
泰长老说完,扭头使劲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斜眼睨着楚笑容,满脸的鄙夷之色。大厅中的苗族人都纷纷点头,无不对着楚笑容侧目而视。“泰长老,咳咳,你是本族的长老,怎可对一个太子妃说话如此刻薄?咳咳咳。”
就连蛊王都替楚笑容觉得难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泰长老的话说得实在是难听之极,这般往一个女子身上泼脏水,任是哪一个女子听了都会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