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你,便是不好了。”
文氏瞥了白三一眼,道:“昨儿个晌午听这丫头说谈妥了人用牛车帮她们送豆腐到镇上,我当是谁,没成想是你。”
“这也只能说是缘分,缘分……” 白三满脸赔笑,这心里头却是苦成了黄连。 先前知道庄清宁姐妹俩是恩济庄的,他当时便想到了文氏豆腐坊,猜想着这庄清宁会不会和文氏有什么瓜葛。 但瞧着庄清宁姐妹俩,个顶个的和善好说话,待人亲和脾气好,觉得断断不会和说话句句带刺的文氏扯上关系,便觉得无妨。 不曾想今日一瞧,还真跟文氏有关系,关系还不小。 这让白三郁闷了个够呛,觉得今天的自己保准得把脸给赔笑僵了。 “可不敢跟你扯上缘分,没得沾了晦气倒了霉。”
文氏又是一记白眼,拿着扫帚去扫院子去了。 似不愿再和白三多说半句话。 白三见状,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心里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急忙帮庄清宁将那豆腐搬上车,赶着牛,又急急忙忙的离去。 等到牛车驶离了这恩济庄时,白三又再次松了口气。 庄清宁对于白三和文叔婆认识,且似乎有什么过节的事十分好奇,但对方没说,她便也压着没问,到是庄清穗年岁小,心里头藏不住事,忍不住开了口。 “白叔,你认识文叔婆?”
“岂止是认识。”
方才遇到文氏,白三始料未及,想起从前的事情,这会子也是憋闷的紧,想说又怕姐妹俩觉得他话多唠叨劲大,便也就没说。 现在庄清穗问他,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给说了个清楚。 此事已经是好多年前了,从前白三便是在镇上做活的,是做泥瓦大工的,每日晨起都会赶车往镇上去,傍晚再回来。 那一日白三是照例赶牛车往镇上走,因着那几日太累了没睡够,加上晨起天没亮透,视线不好,总之就是十分不凑巧,他的牛车撞到了文氏赶着的牛车上。文氏的牛受了惊,发疯似的往前跑,一头撞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桐树上,撞死了。 白三自觉有错,自然是愿意赔牛钱,连带着文氏那车上拉着的一筐豆腐钱,可文氏说什么也不成,只说一时之间寻不到合适的牛来买,着实影响她豆腐生意,孤儿寡母的活不下去,只让白三除了牛钱之外,每日载了她的豆腐到镇上来,不耽误她卖豆腐。 到底是撞死了旁人家的牛,白三觉得对不住文氏,又听是孤儿寡母的,这心里头越发愧疚,便也就应下每日晨起来帮她送豆腐。 可这送了几日,白三发现文氏脾气着实是厉害,稍不合她心思便是一通的质问谩骂,旁人若是敢少给了豆腐钱,追上两条街也要追回来,跟镇上的人吵架,唾沫星子乱飞,话都能带不重样儿的…… 白三自觉惹了一个瘟神,只想多给钱打发了文氏,偏生文氏抵死不肯,说什么就因为白三做了错事,做事才能尽心尽力,没有丝毫马虎,若是拿这银钱去雇车子,必定不会雇来称心如意的,若是白三不肯,便要说他白三调戏她…… 白三也是怕死了这文氏,只能对她言听计从的,直到文氏买了一头合心意的新牛,这才算是卸下了重担,往后也想着再也不要遇到文氏了。 不曾想,还是遇到了,还是因为往镇上运豆腐的事。 白三觉得,大约是因为自己姓氏的缘故,所以和豆腐这种东西,十分有缘。 “这事也算是过去许久了,这冷不防的再遇到她,到是叫我头皮都有些发麻。”
白三说罢,又怕庄清宁担忧他觉得受委屈,往后不让他来拉豆腐了,便呵呵笑道:“不过你俩也不必担忧这事,到底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该还的该给了我也都给了,也不欠文嫂子什么,她那脾气一向那样,刺也就刺两句吧。”
索性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什么的,但帮着庄清宁运豆腐的话,晌午就有豆腐吃。 这孰轻孰重的,白三分的十分清楚。 “那倒是赶巧了,索性我们平时也是被文叔婆说道习惯了,这会子到是有伴了。”
庄清穗咯咯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俏皮话,惹得白三和庄清宁两个人哈哈直笑,倒也觉得不失是一桩趣事。 一路到了镇上,把庄清宁和庄清穗安置到寻常卖豆腐的地方,白三赶着牛车,拿着自己买的那一大块豆腐,美滋滋往自己干活的地儿去了。 瞧着今日这箩筐比平日里满了许多,柳氏顿时笑了起来:“你到是肯多磨上一些,不过这多磨的也不多,只怕还是不够。”
“就是得不够,让人惦记着才好。”
庄清宁笑着眨巴了一下眼睛。 柳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眯了眼睛:“是这么回事。”
日头渐渐升高,街上人来人往,这豆腐生意亦如往常的好,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 庄清宁和庄清穗满脸笑着招呼来买豆腐的,忙的额头上都出了些汗,顾不上擦上一擦。 那边的李坊,到是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 不是因为干活累的,热的,而是怕的。 自那日有人在福顺楼掀了桌,冯永康便一直在找寻那日酱烧豆腐滋味究竟为何不同的原因,连带着章大厨也是成天气不顺的,只是两个人找了这么几日,也一直没个结果。 马通不曾背后告他的状,李坊心里感激之余,也寻思着那日再无旁人看到他拿了豆腐放到后厨去,这事若是在福顺楼里头查,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头上去的。 只是这纸到底包不住火,天底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保不准马通哪天就说漏了嘴去,且瞧着街上那死丫头的豆腐摊生意也是越来越好,这豆腐只怕是越来越多人在那买,也越来越多人尝过那豆腐的滋味。 若是哪天冯永康尝到,章大厨尝到的话…… 这福顺楼只怕是一场风波,他这饭碗也算是彻底端到头了。 李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脸色也难看的紧。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白,还出了一头的汗?”
马通拿了扫帚,正把门口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