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带着乐队去那个演唱会给楼三唱首歌。”
秦轻雪一听就感觉孟时脑子坏了。 然后她又想起了,这货扣篮、吃面、蹦迪、画龙的场面。 一帮摇滚圈相互不待见的顶级乐队聚在一起,送楼三最后一程,这货混进去一定会被打死吧。 几人都以为孟时在开玩笑。 孟时的话很荒诞。 一支连Live House,音乐节都没有经历过,圈里人一个都不认识,已经解散一年的“乐队”,现在主唱说,我要带着乐队去给楼三唱首歌。 这像话吗? 如果一个校园十佳歌手,说自己要去参加“快男”、“全民制作人大家好”之类的选秀,身边的人大部分会感觉去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如果他说自己要去参加《我是歌手》,那其他人自然会感觉他是在开玩笑。 陈与窜上来,像琼瑶剧男主角一样双手抓住孟时的肩膀,一边使劲摇,一边喷唾沫星子:“时啊!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谢向杰转头对陈果说:“你知道里这里最近的精神病院吗?”
秦轻雪拿出手机:“我认识兽医。”
谢向杰催促着秦轻雪快点打电话,几人闹哄哄的。 陈果嘴角含笑,从谢向杰手里把相机拿过来,在众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在孟时的脸上停下。 孟时也在笑,似乎自己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秦轻雪把手机放下,看着面带微笑的孟时,说道:“好了,别开玩笑了,我这里有一个综艺保八强名额,是音乐创作类的节目,你明天来公司签个两年的合同,名额就给你。”
孟时知道她能给这种资源,真的是把自己当亲弟弟看了,但奈何自己对这个真的没兴趣。 于是,他只能“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其实更想rap。”
秦轻雪对孟时的rap过敏,一想起来就浑身鸡皮疙瘩,太上头了。 “别,算姐姐求你,民谣也行,摇滚也好,咱以后别碰那东西了。”
“好,听你的。”
孟时嬉皮笑脸到她身后,双手推着她的肩膀往酒吧里走。 秦轻雪以为孟时答应了,心里挺高兴,俩人迈着霸王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李志节的面前。 李志节看孟时来了,笑着指了指天花板,说道:“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莫不如此,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那颗星依旧等着你。”
他这是在重复两人分开时候的对话。 秦轻雪嫌弃的摆手,翻着白眼回头对孟时说:“闻到味了没有?”
孟时皱着鼻子,“酸呦。”
俩人一唱一和埋汰李志节这个大龄文艺男青年。 李志节感觉自己冤啊。 这话明明有一半是孟时说的,当初离别的时候,让人看云说人生离合,现在说酸了。 这货一定是属狗的,翻脸不认人。 秦轻雪估计也是属狗的,一坐下就把孟时刚刚的话拿出来打趣,笑道: “来来,把你刚刚说的话和他再说一遍,他在摇滚圈里认识不少人,说不定能把你送进去。”
李志节先招呼了一下谢向杰几人,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口味温和的酒,然后问道:“什么话?”
秦轻雪瞟了眼孟时,让他自己说。 孟时没有理李志节投来的目光,他手指在吧台上敲了敲,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之后,说道:“那些路人被楼三这只大鹏落地砸起的尘土迷了眼,这很正常。”
什么大鹏?什么尘埃? 听他说话的几人,有点迷糊。 他们的统一反应是——你在说尼玛呢? 孟时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懂,看着秦轻雪说道:“而你作为娱乐圈处在中上游位置的人,没能透过飞扬的尘土,看到那些盘旋在楼三尸体上的秃鹫,就很不应该。”
秦轻雪皱眉,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孟时的话里,抓到了点什么。 这时,李志节说道:“有资本介入运作,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无法避免。”
随着李志节这句话,秦轻雪懂了。 楼三走了,算上今天时间不过两天。 V博上,各路“大V”“公知”纷纷下场纪念,这些人无视楼三生前正筹备演唱会,无视他的风格亲民的新歌《无法老去》。 专注解读他那些实验性的音乐,配上一篇篇文笔优秀辞藻华丽的文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音乐艺术家“人设”被立了起来。 “黄沙中的故里”变成了“梦回秦川,魂归故里”。 场馆从五棵松到了鸟巢,一票难求。 摇滚一下全民热议,从小众变成了爆款。 “这背后有人在当推手。”
秦轻雪虽然彪,但不傻。 李志节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楼三的沉淀,足够在保持初心的前提下,带着八百里秦川开始走商业化,给其他人开路的。”
他停了一下,语气里都是遗憾:“但……这或许就是命,现在这样也不能说是坏事吧。”
李志节指的是资本大举介入小众圈子。 孟时摇头,说道:“这些人挥舞着支票,踩着楼三的尸体,要把摇滚从地下拉上来,是因为他们爱摇滚吗?不是,他们爱的只是钱。”
他看着即将开始的“摇滚风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被称为黄金时代的94年。 那个时候最优秀的摇滚艺术家,通过滚石唱片的运作,带着大地方的骄傲,登录红磡体育场。 而在内地仰望他们的其他人,以为摇滚盛世要开启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就是巅峰。 所谓的盛世,不过是资本手下的玩物。 滚石唱片公司下属魔岩唱片,通过这个手段,成功的打入了内地,然后开始输送gantai本土的音乐人。 而所谓的“魔岩三杰”,只有窦一个人看开了,其他两个被资本碾成了粉末,彻底迷失自我。 如果没有资本的介入,他们本来可以走的更远,乃至整个圈子都可以走的更远。 “这场演出不会马上结束,所谓的纪念楼三,最终会发展成拼盘式的巡演,随着资本的推动,大众的热情被耗干,资本带着他们的人和钱离场,而这些品尝过万人体育场的摇滚人,再也回不到过去。”
孟时说着自己的想法。 “你太消极,个人情绪太多。”
李志节皱眉。 孟时把秦轻雪手里剩的半瓶啤酒拿回来,说道: “我只是在阐述这场‘盛事’最有可能的走向,如果纪念是纯粹的,那自然是好事,但这事情最后只能发展到,在摇滚的坟头蹦迪。”
李志节有点被说服了,他仰头把半杯苦涩的波特喝下去,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我们也只是观众,能做的只有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无论这楼塌不塌,我们都无力做什么。”
孟时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着好像在沉思的秦轻雪,说道:“如果这楼一定要塌,我希望塌在你手里。”
秦轻雪盯着孟时,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孟时开口:“我要见崔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