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贾方琵看着沈肖遥把那手中的酒坛子又放在了地上,自己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跟着落回到了肚子里,那一坛的酒要是都喝了,还不直接把他给喝进棺材里去?“既然如此,那我就跟着二姐姐告辞了。”
沈灵杏红光满面的站了起来。贾方琵客套的挽留:“二小姐府中有事,难道三小姐府中也有事不成?其实三小姐倒是也不用着急回去,等酒足饭饱之后,我可以亲自送三小姐回府的。”
“这……”沈灵杏面露为难,抬眼朝着沈肖遥看了去,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炫耀:“二姐姐,您看……”乡下人看见了么!你相亲的对象如今却死皮赖脸的挽留我,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丢人!不过这也没什么,谁叫我天生就比你强呢!沈灵杏言下之意明显,沈肖遥又怎么听不出来,但她不但不生气,反而顺水推舟:“既然沈家老爷挽留,三妹妹就留下好了,我有急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沈灵杏望着沈肖遥转身离去的身影,只当这沈肖遥是认输认怂了,正要坐下身继续吃菜喝酒,却见马上就要走出门口的沈肖遥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沈肖遥转回身,望着她勾唇一笑:“三妹妹,谢谢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沈灵杏想不明白那话的意思,更看不明白沈肖遥那挂在脸上的笑容,明明在相亲对象面前被自己抢了风头,她就算不哭不怒怎么说也要垂头丧气的吧?可,可现在为啥竟是笑容满面的?难道是被刺激的傻掉了?不,不对……那笑容不但镇定自若更胜券在握,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这般慑人的笑容会出现在这个乡下人的脸上。沈灵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问:“二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肖遥不答反问:“三妹妹想知道?”
“自然。”
“非常特别想知道?”
“……嗯。”
“可我就是不想告诉你。”
“你……!”
沈灵杏气得差点没拍案而起,沈肖遥却一脸急死她的笑,凭啥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你又不喊我一声妈,我自然没有惯着你的权利。转身,在沈灵杏怒极的瞪视下出了正厅,随着那贾方琵叫来的小厮朝着贾府的正门走了去。未时的街道热闹非常,人群涌动着,马车穿梭着,出了贾府的沈肖遥并没有直接回沈府,而是绕路回到了自己的勾栏院。因是白天,姑娘们都还在补觉,院子里倒是难得的安静。从后门翻墙进来的沈肖遥并没有找管事儿的,这几日她在沈府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哪怕就算是夜深人静她也是保持着一分警觉,如今难得有机会溜出来,她自然是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睡个过瘾。一路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溜进了一间包厢,她正打算宽衣解带好好睡一觉,却听闻隔壁忽传来一阵暴躁的响动。“咚当——!”
好像是什么被撞翻在了地上。“稀里哗啦——!”
又好像是什么被摔碎在了地上。沈肖遥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想做就不能好好的做吗?非要弄得拆房子似的才觉得舒爽?不过来者是客,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姑娘她忍了,掀被蒙头继续睡!“我与这里的阁主相识,你这般强取豪夺,就不怕我喊人进来么?!”
幽幽之声软软而起,这声音柔不说而且润,如同淳淳流水一般从隔壁缓缓流淌而来。沈肖遥再次睁开眼睛,虽是要称赞这雌雄难辨之声,但更多的是玩味的笑,她手下姑娘虽多如牛毛,但过目不忘的她却清晰的记着她们每一张脸,每一个表情,而刚刚那从隔壁飘出来的声音,她敢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整个二楼都被我给包下来了,你又喊给谁听?再说了,就算你与这里的阁主相识又如何?我手里银票上万,就是砸都能砸死她!”
又是一模糊的声音响起,声线极粗,嗓如破锣。“你怎能如此侮辱这里的阁主?好,好大的胆子……”虽是撑腰的话,却一点力度都没有,软的跟棉花似的。“胆子不但大而且肥!不然今天又怎敢独闯美人儿房间?”
果然,另外一个声音不屑的哈哈大笑:“我实话告诉你,这里的阁主在我眼里连坨屎都不是,你识相的就赶紧来讨我开心!念在你和那阁主是相识的份儿上,伺候的好了我重重有赏!”
沈肖遥很郁闷,什么叫躺着都中枪?她不过是想来这里打个盹,怎么听着听着自己就变成一坨屎了呢?不对,是连坨屎都不是……银子是好东西,但她却没让人踩在自己身上洒银子的嗜好。寻了一方斯帕遮住脸,沈肖遥推门而出站在了隔壁的屋门前,正心疼的思考着是踹门还是砸窗,窗户和门哪个银子比较少的时候,就见面前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球状的身影滚了出来。下意识的伸手将那一团提了起来,沈肖遥这才发现这人比她还要高,墨发高束,面如白玉,实乃一弱冠少……年?!!沈肖遥难得惊讶的瞪眼,但无论她怎么看,面前站着的都是一个男人!等,等……既然滚出来的是男人的话,那屋子里面的……“遥遥……”少年一见沈肖遥,当下激动难当:“有个女人想要非礼我!”
我,我去……沈肖遥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什么这世道竟如此疯狂了?女人都敢岔开大腿强上男人了?不过等下,沈肖遥回神诧异看向抖如筛糠般的少年,她把脸蒙的就剩一双眼睛了,他又是如何认出她的?而且,他刚刚叫她什么?遥……遥?!!“什么人?竟敢坏我的好事!”
然,根本不等沈肖遥细想,就见一粗大人影正满脸发黑双手掐腰的走了过来。沈肖遥回神一看,果然那屋子里还有个人,这人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她认识的女人。此女姓葛名郁然,是当今丞相葛长眠之独女,本是万千宠爱,但奈何这葛郁然塌鼻梁大饼脸,长得本就丑再配上那横竖一边宽的身材,饶是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是二十有五至今未曾出阁。想来是憋得不轻,不然又怎连男人都敢抢了?葛郁然一向嚣张,自是不把沈肖遥放在眼里:“你是人是鬼?连脸都不敢露还敢管我的闲事?!”
沈肖遥清朗一笑:“不管是人还是鬼,今日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遥遥……”美少年一听这话,含蓄的笑了,抬手就要将沈肖遥拥抱在怀。沈肖遥抬手一挡,将他推开:“我不是要救你,我是有话要问你,你最好祈祷你的答案能让我满意,不然我保证你一定比刚刚让猪骑还要惨!”
“好。”
美少年点头微笑,目光柔柔没有半分闪躲。“你说谁是猪?!”
然,葛郁然却彻底暴怒了,仗着自己身宽体胖力气大,举起屋子里的桌子就朝着门外砸了出来。沈肖遥抬腿将迎面而来的桌子压在脚下,单腿踩在桌面上,笑的悠然:“谁接话说的就是谁。”
“操你妈!”
葛郁然怒声一吼,从身边操起东西就开始往外砸,花瓶,盘子,凳子,茶杯,凡是能摸得着的,均是朝着门外狂飞。不过这葛郁然浑身肥肉一动就颤,没一会就气喘吁吁了,但门外的沈肖遥却根本不把这种小把戏放在眼里,哼着小曲,玩耍似的一一接住,随后又扔给一旁的美少年。“拿好了,端住了,打碎了可是要赔钱的!”
“好,好……”美少年虽应接不暇,但听了这话却还是对沈肖遥暖暖一笑。葛郁然见此更是怒不可歇,指着鼻子骂:“你他妈是不是瞎了?我那么有钱你都不陪我,现在竟对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大白天连脸都不敢露的东西眉目传情?!”
沈肖遥倚在门边,仔细的瞅了瞅那被雀斑夹在中间的芝麻小眼:“人不人鬼不鬼,总是能看见眼睛的,不像姑娘你……二斤芝麻顶满脸,哪里是雀斑哪里是眼睛这事儿,还真是不太好分辨。”
“我,我今天要你的命!”
葛郁然语落,直奔着沈肖遥砸了过来,那一双挥舞着的爪子握成拳头,又肿又厚好似熊掌。沈肖遥侧身一躲,顺势拉住了她的袖子,在她根本没时间反应的时候,将她压在身下,带着她一起砸出了窗外。即将落地之时,沈肖遥踩着她的肚子踮脚上跳,随着那葛郁然如同巨石般率昏在街道上,她则是平稳站在了窗前。“阁,阁主……”听闻见动静的管事匆匆而来,低头往下一望,只见葛府的小厮正抬着昏死的葛郁然往马车上搬呢,想着葛家的势力,心有余悸:“不然我把葛家小姐包咱这儿的银子还回去?”
“还什么还?到了我兜里的银子就没有再拿出去的道理。”
“那要是葛丞相知道此事,还不……”“葛长眠若是还知道脸字怎么写,就断不会再找来。”
上一世,她与葛长眠一起共站朝堂,与葛长眠也算深交,没少听说葛长眠为了这个嫁不出的女儿犯愁,不过因有夫人护着,葛长眠就算怒极也不敢重罚,今日她打了这葛郁然,葛长眠偷着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还会不顾及颜面的找来?转身,走回到门口,见那美少年公子早已被盘子碟子堆成了一堆,皱了皱眉,沈肖遥伸手将他给提了出来。“说说看,你到底是谁?又怎会认识我?”
美少年问问润润的回答:“我虽总听纥大人提起遥遥,但一直不曾见面,心里疑惑的难受,就偷偷跑来想要看看遥遥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不料我进门时并未看见大厅有人,原本想挨个推门看看的,没想到就,就遇到了刚,刚刚那种事情……可是遥遥,你要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是一如既往的,我,我我……”美少年还我个没完,沈肖遥却已没心思再听,他刚刚说纥大人……难道是纥沐白?那,那那他……沈肖遥右眼皮重重一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你你,你是……”美少年点点头,微笑如春:“遥遥,我是耀云国太子南宫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