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月色皎洁。赶来赴宴的那些大臣和公子小姐们早已离开了皇宫,静悄悄的宫门前,相比于之前的马车拥堵,此刻倒是显出了几分淡淡寂寥。与小岚子换回衣衫的沈逍遥慢慢走出宫门,任由凉风吹起她的长裙,伸手,摘去了三千青丝上的束缚,感受着那发丝调皮卷上面颊随后又慢慢滑落丝滑。景儿是美的,人也是美的,但心情却早已糟糕透顶。不过沈逍遥的排解方式却相当与众不同,随着将宫门遗忘在身后,她忽然扯着嗓子高声明唱:“一摸呦,摸上美人你那玉足纤,二摸呦滑似锦,肌润肤滑软似绵,三摸呦裙摆边,裙摆边迷离掩,四摸呦楚腰纤,楚腰曾经舞翩跹,五摸呦沟壑间#160;,沟壑间好温柔眠……”歌声粗俗,词曲放荡,就连敲更的更夫都听得忍不住一阵的面红耳赤,街道边不知是谁家的野狗,听了这词儿,竟转头朝着不远处的一条母狗扑了去。“你一个畜生竟是也懂?”
沈逍遥哈哈一笑:“只是可惜了,有些话有些事连畜生都明白不该想不该做,可那人偏偏就敢想更敢做。”
继续迈步向前,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消逝:“出来吧,一直跟在后面,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纥沐白从暗处走出,长眸微眯,慵懒的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狐狸:“怎么不继续唱下去了呢?”
沈逍遥停下脚步,等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才继续前行:“十八摸只适合骚男人,不适合骚狐狸。”
纥沐白低声轻笑,月牙白的长袍也跟着他的笑轻轻抖动着:“旁人总道,受了伤的女人容易黯然伤神,但沈逍遥你倒是个例外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我受伤了?”
“两只啊……”沈逍遥拧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忧愁的如此明显?抬眼,见那纥沐白正看着她一脸的狐狸笑,当即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不甘示弱的回:“就算受伤又如何?怎么?你大半夜的匆匆而来,就是为了看我大哭一场不成?”
纥沐白轻轻摇头:“你这样挺好,刚好印证了我一个思考了很久的答案。”
沈逍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答案?”
“世人常道,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但你……却是水泥做的呢。”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逍遥恶狠狠的道:“闭上你的狐狸嘴!”
与其说对于今天这样的事实伤到了她,倒不如说她是震惊和心酸来得更多一些,毕竟曾经美好的东西在眼前支离破碎,是连她都无法控制和阻止的。“你说那昶贵妃于你有恩,但你却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狠戾呢。”
纥沐白慵懒的声音在夜色中透着一股懒散的怡然,“那是一种长时间因为孤独而捍卫起来的保护,而有那种眼神的人,往往只懂得自私自利自谋自取,别说那种人会对谁有恩,对于旁人,她们连丁点善意都不会存在的呢。”
“你怎么这么肯定?”
沈逍遥惊讶的问,但忽然又想到了,更加惊讶,“所以你一早就看出了昶贵妃的为人,才一直处处阻挠我,不让我救她?”
“我确实肯定了昶贵妃的为人,但却也不曾想到那个奸夫就是黎简啊……”纥沐白倒是也不否认,“至于阻止你……你倒是用不着谢我,我说过,保你平安成为耀云太子妃,既然我说得出,就一定要做得到。”
是啊……沈逍遥不可否认,纥沐白这货确实是说得出,而且正在做得到,正想着,手腕一紧,她拧眉,这招玩了多少次了?那狐狸也不嫌累?回身就要反抓那修长的五指,但那手的主人却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赶在她之前松开了她的手腕,并一路向下……沈逍遥哪里料到这狐狸还带变招式的?当即疏于防备的一愣。纥沐白见此,轻声一笑,已揽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自己的怀中。面前是他温热的胸膛,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沈逍遥愣怔的回不过神。这死妖孽又抽哪门子的邪风?“沈逍遥,虽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若是当真难过就哭出来,我可以保密,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哦……”依稀间,耳边听见纥沐白的调侃声,浅浅的,散落在夜色里。而他的手,缓缓移动到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似安慰,似包容。沈逍遥回神,犹如被雷劈了一般的惊:“你……关心我?”
“呵……”纥沐白声音里带着笑,轻飘飘的:“只是不喜欢你那张死了相公一般的寡妇脸,想着若是眼下不让你发泄个够本,以后都要面对你这张上坟似的脸,我怕我吃不饱睡不香,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会做恶梦呢……”寡妇脸?上坟?沈逍遥原本还觉得,这狐狸的心还是不错的,但这怎么听着听着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呢?“寡你大爷,坟你妹妹!”
沈逍遥推开面前的胸膛,抬腿就是一脚。“呵……回府吧,乖乖等着我们耀云的聘礼。”
纥沐白轻笑以脚尖点地后退数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是再没了踪影。回府?沈逍遥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沈府的门口了。抬脚走上台阶,忽然想起刚刚纥沐白的话,她嗤笑连连,乖乖等着?不可能!姑娘她从来就不知道‘乖’这个字怎么写!“小姐啊……”沈逍遥不过是刚回到了院子,清秋和水绿两个人就扑了出来,一个人手里拎着包裹,一个人手里拿着钱袋。“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啊!”
沈逍遥微微皱眉:“我怎么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好像是很不希望我回来一样?”
水绿将手中的包裹往沈逍遥的怀里一推:“小姐您赶紧走吧,最好趁着现在天黑赶紧走!”
清秋将手中的钱袋递给了沈逍遥:“还好小姐给的银票我们留着呢,这里还有一些我和水绿剩下的碎银子,小姐一并带走吧。”
沈逍遥怀中塞着个包裹,面前挡着个钱袋,一脸懵逼:“等会,你俩等会……我为啥要走?”
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总得有个原因吧?!清秋满脸的惆怅:“小姐,奴婢们不知道您在宫中发生了啥,但就在刚刚,府里管事儿的嬷嬷来了,说是从今天开始,为了减少府中的开销,我们的一日三餐缩减成了每日中午一餐,五天一顿荤,还有小姐您的衣服,都要我们自己来清洗……”水绿急的不行:“小姐,刚刚大夫人,老夫人,还有老爷都来了,说是您,您……现在身份非比寻常,以后无论府中有任何的宴请,包括府中的团圆饭,您都不可以露面参加……”沈逍遥左耳朵听着清秋的话,右耳朵听着水绿的话,两条眉毛拧得跟毛毛虫似的。身份尊贵?哪个身份尊贵的人是这样过日子的?这根本就是变相对她禁足!清秋担忧的也是皱眉:“小姐,眼下就二夫人没来了,但依照奴婢对二夫人的了解,二夫人肯定要比别人对二小姐更加刻薄,所以我和水绿研究了一番,还是觉得小姐应该走为上计。”
“走,确实是上上计,但老子现在就像玩个下下计!”
沈逍遥说着,将包裹和钱袋塞回到了清秋和水绿的怀中,迈步就往屋子里走。清秋和水绿跟在后面不解:“小姐,您为何……”沈逍遥一口气喝了一壶的茶水,擦了擦下巴:“老子现在是耀云的太子妃,就凭着这个头衔,还怕了这沈府的一众老小不成?”
虽然眼下是个挂名的……但苍蝇再小那也是肉啊!水绿一愣,随后高兴的合不拢嘴:“小姐您真厉害!”
请求却仍旧忧虑:“小姐,奴婢听说,这联婚的规矩相当繁琐,时间也会很久,二夫人是个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的人,眼下这府里都传开了,说那三小姐是被抬着回府的,虽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二夫人恐怕会趁着小姐未曾嫁走之前,对小姐不利。”
沈逍遥折腾了一天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的道:“怕什么?孙猴子再厉害也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我放那刘兰香一百米让她可劲儿的蹦跶……”同一时间,沈府东院。内屋里,沈傲与梁吟秋分别坐在上座上,沈逍月站在梁吟秋的身后,将欣荣则是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与丫鬟们混为一谈。里侧的床榻上,沈灵杏鼻青脸肿的昏迷不醒,可能是因为伤势拖延的时间比较长,整张脸都肿大了一圈。刘兰香扑在床榻边上,看着沈灵杏暗自抹泪:“那二丫头究竟与我们杏儿有多大的仇怨?竟是不惜在宫中对杏儿大打出手?”
沈逍月赶紧开口解释:“二夫人,这事儿是三妹妹先动的手,在听说太子戎殿下也要选二妹妹的时候,太过于激动,就……”“都是那个二丫头的错!”
刘兰香扭回头,哭诉着道:“前几天太子戎殿下来咱们府上,明明对我们杏儿潜心关注,照顾有加,回来后我们杏儿就说了,太子戎殿下一定会选她当太子妃!可是现在,那太子戎殿下竟好端端的忽然变卦,不是那个二丫头使得诈又是什么?!”
沈逍月摇了摇头:“可是二夫人,太子戎殿下英明神武,又哪里是能够被别人所教唆的?我想他既选了二妹妹,定有他自己的钟情在。”
“钟情?何来的钟情?”
刘兰香忽地就笑了,“大丫头你如此在这里帮着那二丫头说话,可曾想过你自己?我可是听说了,今儿个就连那耀云的太子笙殿下选的也是二丫头,你可是咱们沈府的荣耀,但为何到了最后却也名花无主?”
沈逍月被说到了伤心处,眼前忽然浮现起南宫笙紧握着沈逍月手的画面,一时间黯然伤神。“老爷,妾身为了沈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不求其他,只望杏儿能谋得一如意郎君,从此衣食无忧,可,可是现在……”刘兰香扑倒在了沈傲的脚边,哭诉的如同一个哀怨的妇人。沈傲沉默着,他人现在虽然坐在这里,但心却一直想着黎简的事情,黎简毕竟是他的人,刚刚宫中探子来报,皇上决定交给耀云的纥沐白处理此事,究竟是皇上真的不想管?还是已经对他疑心加重?“这事儿确实是蹊跷的很。”
梁吟秋在沈傲沉默片刻的时候,当先开了口。虽她不是真的埋怨欺负了沈灵杏,但却是真的责怪盖过了沈逍月的风头,沈逍月才是这沈府的门面,沈府的光耀,沈逍遥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又何德何能?说白了在她心里,就是沈逍遥配个小小的县官,她都觉得是沈逍遥高攀了人家。“二丫头虽也是我们沈府的人,但上抢了姐姐的风头,下欺负了年少的妹妹,这事儿倒是该罚,只是……”说到此,梁吟秋微微皱眉:“如今皇上虽没颁下旨意,但二丫头却是那耀云太子笙殿下亲自挑选的联婚对象,如今二丫头的身份倒是不好责罚。”
“罚是肯定要罚的!”
这次开口的并不是刘兰香,而是将欣荣,她微微上前一步,极尽讨好的笑:“遥儿如此的不懂事,气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定需种种责罚!”
她想的很简单,沈逍遥不过是个不被重视的人,若是罚了当真能够让老夫人等人消气那也是值得的,况且,借着这次的机会也可以卖给刘兰香一个人情。刘兰香如此一听,心下当即一喜,但面上却不敢卖弄太多,只是提议道:“就算二丫头身份现在特殊,但也不是实在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