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吟秋,是被人抬回沈府的。府中的小厮和丫鬟震惊的如看见了世道毁灭一般,直勾勾的看着梁吟秋被人一路从正门抬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啊——!!”
然,梁吟秋不过是刚刚被抬回到屋子,那屋子里就传出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梁吟秋在下人的搀扶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屋子,原本装修典雅的屋子里,眼下四处挂满了惨白惨白的白绫,随着微风吹进屋子,那些白绫就跟吊死鬼似的满屋子的飘荡着。跟着跑过来看的小厮和丫鬟,无不是惊讶的后退好几步,有的人甚至口不择言的大声嚷嚷着:“二夫人真的会来了!这就是二夫人的催命符啊——!!”
“是谁说的?刚刚那话是谁说的?!”
梁吟秋怒转回身,想要找寻刚刚说话的人,但她的眼前忽然一阵阵的黑了起来,脚下也跟着发虚。“简直是,简直是一派……胡言……”用尽力气说完最后几个字,梁吟秋再是支撑不住原本就因为挨打而虚弱的身体,大头一沉,‘砰!’的一声昏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这下,府里的丫鬟和小厮全都乱了套。为了保命,这些下人们赶紧跑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偷东西的偷东西,然后争先恐后的往府外跑了去。沈傲坐在书房里,听见了院子里的响动,起身出门一看,只见原本威严的沈府登时陷入了杂乱不堪,人去楼空。那些平时怕极了他的小厮和丫鬟,此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疯了似的朝着府外逃窜着。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沈傲一路朝着梁吟秋的院子疾步走了去,推开门,见梁吟秋浑身青紫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眉心拧紧。刚巧见一个伺候梁吟秋的丫鬟行色匆匆的往外跑,他一把拦住:“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老夫人怎如此这般?”
那丫鬟哆哆嗦嗦的如实回答了梁吟秋在金玉店挨打的时候,随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磕头:“老爷,奴婢服侍在老夫人的身边已经有五年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老爷看在奴婢平时还守本分的面子上,让奴婢走吧。”
沈傲一愣:“为何要走?”
丫鬟一双眼睛满屋子的飘忽,好像能随时看见鬼似的:“老爷有所不知,现在府里的人都传开了,这二夫人阴魂不散在府中作祟,您瞧瞧老夫人这房间……老夫人就是被吓昏过去的啊!”
什么?!!沈傲如此一听,才仔细的观察这屋子,但见满屋子挂着的白绸,眉心更是拧成了一个‘川’字。丫鬟趁着沈傲不留神,起身没命似的朝着外面冲了出去。沈傲虽能阻止,但眼下却没有这个心思,弯腰将梁吟秋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转身望着这空荡荡的府院,陷入了深思。那金玉店背后的撑腰人是孙瑜修,他一直想要维系和孙瑜修之间的关系,所以饶是梁吟秋被打了,这个亏他也要忍了。只是这鬼魂之事……沈傲不由得哼了一声,他从不相信鬼魂作祟,所以眼下必定是人为,只是现在沈府人去楼空,街上的百姓又对沈府惊恐万分,他怕是再难找到下人,他倒是可以自理,可是梁吟秋该怎么办?“这,这是怎么了?”
公孙不予从门外进来,冷不丁瞧见这满屋子的白绸,只当是自己眼花,用力擦了擦眼睛,才发现事实就是如此。“沈将军,城门外的都统邀您速速去城外相见。”
一名士兵站在了门外,看穿戴应该是城门外三万精兵中的一人。沈傲听此,更是愁眉不展,眼下府中这般,他如何能离开?公孙不予小声道:“沈将军若是放心下官办事,不妨就交给下官吧。”
他在府里已经听说了那些个风言风语,他心知肚明是沈逍遥所为,如果当真如沈逍遥所说的,是为了逼迫沈傲去淮城的话,那么眼下沈府变成这样和他也有腿脱不开的关系。“可是……”沈傲并不是不相信公孙不予,而是公孙不予毕竟是个大男人,这大男人怎能照顾他的母亲?“不如交给我吧。”
内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沈傲惊愣,公孙不予更愣。沈逍遥悠悠走了进来,在沈傲的目瞪口呆中。沈傲确实是惊讶,好半天在回过了神:“你怎么……”饶是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沈逍遥也心知肚明,他肯定是想问,‘你怎么还没死?’呵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了,姑娘她什么都不硬,但偏偏就是命硬的很。“路途遥远,女儿回来的晚了一些,还希望爹爹不要怪罪。”
沈逍遥说着,微微曲起了膝盖,行了个礼。公孙不予在一旁看得更加惊愣,倒不是因为沈逍遥的忽然出现,而是眼前这个说话得体,行为有礼的女子,实在和他印象当中的沈逍遥相差甚远啊!这不是那个今天早上还盘腿坐在树梢上,啃馒头直掉渣的那个女土匪吧?这是她的双胞姊妹吧?沈傲打量着沈逍遥,心下并不是不疑惑的。刘兰香摆宴席宣布沈逍遥的死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可现在为何不该死的人死了?这原本该死的人却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了?“沈将军……”站在门口的士兵再次催促。沈傲虽对面前的沈逍遥疑惑重重,但碍于军事耽误不得,只得深深看了沈逍遥一眼:“等我回来再给你算账!”
语落,转身匆匆离开。“你先看着点沈老夫人,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东西。”
沈傲不过是才刚离开,公孙不予就开始喋喋不休,“沈老夫人一会若是醒了,总是需要先把肚子填饱。”
填饱肚子?沈逍遥无声的勾了勾唇,就瞅着沈府现在这般光景,恐怕就是心再大的人也没有胃口吃喝了吧?当然,这话她不会跟公孙不予说明,她现在巴不得那事儿妈赶紧离开。“嗯……”床榻上昏迷的梁吟秋总算是恢复了意识,幽幽睁开眼睛,望着自己这熟悉的屋子,半天回不过来神。沈逍遥迈步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看着梁吟秋微笑着:奶奶可是醒了?”
梁吟秋一愣,随后惊恐的看向沈逍遥:“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沈逍遥握住她的手,安慰着道:“奶奶无需惊慌,孙女自然是人,是把别人变成鬼的人。”
梁吟秋一惊:“你什么意思?”
沈逍遥耐心十足的解释着:“若是没有我,二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与人通奸?若是没有我,二夫人的鬼魂又怎能在府中飘荡?若是没有我,这沈府怎能落得个人去楼空?若是没有我,奶奶又怎会好端端的被人打成包子?”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也柔的发软,但那清晰的每一个字,却如针扎一般钻进了梁吟秋的耳朵里,刺的她整个人都变了脸色。梁吟秋伸手指着她:“你,都是你做的!”
沈逍遥好脾气的点头:“确实都是孙女我做的。”
顿了顿,她转眼扫视着屋里的白绸,“就连奶奶这屋子都是孙女我布置的,不知道奶奶可是还喜欢?”
“为什么?”
梁吟秋拧眉看着她,是唾弃更是厌恶:“我们沈府待你如何你心里竟没有一丝的感恩么?”
“感恩?奶奶确定要和孙女提如此夸张的字眼吗?”
沈逍遥眼底封寒,“我于这沈府,不过是一件物品,又或者如果我有了瑕疵,可能连一件值得炫耀的物品都算不上,而于你们沈家的所有人,我不过如蝼蚁一般任人踩在脚下,我的自尊你们肆意践踏,我的自豪,你们随意摒弃,不过,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她说着,缓缓靠近梁吟秋几分,让自己眼底逐渐冰冻的寒冷,清晰的呈现在梁吟秋的眼前:“在你们挥霍无度的同时,也将我所有的孝心一一剥掉剜走,所以眼下,奶奶您眼里闪烁的一切,都是我内心所想的,有恨,有怨,有憎,有厌,还有你眼中现在没有的不得好死!”
梁吟秋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沈逍遥,就连说话都颤抖了起来:“你,你竟是察觉得到,你,你……”在她的眼中,沈逍遥是穷酸的,是满身乡土的,是那种根本没有任何依靠,连送到她面前让她打,她都不屑动手的一滩烂泥。但是现在……这个满眼冰冷,浑身冒着寒气,充满着狡黠与算计的她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她到底是谁?!!“奶奶不用太惊讶,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让奶奶知道,我既回来了,就没想过要对任何人仁慈,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您……”沈逍遥步步紧逼,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沈府若是能耐上天,我便撕了这天,沈府若是有本事遁地,我便杂碎了这地,沈府就算求佛祖保佑,我便屠了这世上所有的佛神,这整个沈府的命是我的,当然,也包括您的……”梁吟秋惊恐的看着沈逍遥,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惊呼,整个人僵硬在床榻上,甚至是连闪躲开自己的眼神都忘记的一干二净。胸口闷沉的厉害,鼻子开始发堵,她伸手颤颤巍巍的再次指向了沈逍遥,用了所有的力气蠕动了一下双唇:“野种……果然就是个……野种……”“砰——!”
梁吟秋重重倒在了床榻上,眼睛死死地睁开着,犹如刘兰香昨日的死不瞑目。沈逍遥看着床榻上体温渐褪的梁吟秋,谈不上多舒心,更谈不上多自豪,只是在心下轻叹了一声,‘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这句话说的倒是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