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三这个名字,是以前沈傲两个哥哥对他的昵称,沈傲这一代人,沈家有三个儿子,沈傲排最小,俗称沈老三。不过沈傲那两个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欺负沈傲,虽都不是什么出格的大事,不过就是今儿个熊你点银子,明儿个上你家来蹭顿饭之类的,但看似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落在尤其记仇的沈傲心里,就像是一块心病。以至于沈傲飞黄腾达了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两个亲哥哥栽赃陷害去了县衙,又私自下命令斩立决。沈逍遥知道沈傲的这个称呼纯属巧合,当时两个叔叔被在县衙的牢房里悄悄斩首的时候,她刚巧帮着军营里的人去县衙送东西,就听见那两个叔叔在临死之前,‘沈老三你好狠,沈老三你不是人的喊个没完没了。’眼下,沈逍遥看着沈傲那张老脸,‘爹’这个称呼是喊不出来了,但她又不想不尊长辈被天打雷劈,所以才想起了沈老三这个称呼。而沈傲是自从弄死了自己两个哥哥之后,便是再没有听见有人这么叫过他,现在沈逍遥这么一叫,对于沈傲来说不但是一种侮辱,更是掀起了他的心头疤。沈逍遥惊讶了半天,才将后半句话道了出来:“您还活着呐……”只见沈傲那原本就冒着黑光的脸,更是黑上加黑,仅剩下满口亮白的牙齿死咬着,黑白交映,尤其明显。“既你自己非要往刀口上撞,正好合了我的心意,孽障,我今日就替沈家杀了你!用你的血血祭我们沈家的列祖列宗!!”
语落,沈傲拎着长剑直朝着沈逍遥飞跃而去,满身的杀气将牢房内弥漫不散的血腥味所覆盖。沈逍遥来这一路已经用尽了自己残存的内力,就连力气也所剩无几,虽她能躲得过沈傲致命的攻击,但那锋利的剑刃却还是屡屡划破她的衣裙。沈傲见此,唇角扬起胜算的狞笑,“孽障!我看你还能挣扎多久!”
沈逍遥攥紧手中珠钗,压下粗喘,“其实不用多久,只要比您活得久就可以了。”
沈傲竖起眉毛,瞪起眼睛:“果然是丧门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
“是不是嘴硬这事儿,总要你先有本事抓到我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沈逍遥现在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就连轻功都施展不出来,被沈傲追得抱头鼠窜,毫无还击之力,只能靠着手中珠钗刺肉的疼痛,强撑着保持清醒。“哎……”铁笼内,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叹气声,“既知道激怒他会让自己更加狼狈,你又何必火上浇油啊?”
沈逍遥情急之下抽空看去,当即怒火中烧,“死狐狸你丫给老娘闭嘴!你丫早就知道抓你我二人的是沈傲,为何还要什么都不考虑的以身试险?!”
自知之明这东西,她多少还是有的,上一次的淮城之战,沈傲只当是她联通了纥沐白搅黄了他当土皇帝的美梦,眼下纥沐白和她对沈傲来说,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卡在喉咙缝里的骨头叉儿!纥沐白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庞上,挂起了一丝慵懒的微笑,“我当初答应过青霄帝,沈傲的人头便是我迎娶你的聘礼,如今沈傲自投罗网,我又怎有不前来赴约的理由啊?”
!!沈逍遥听着这话,只觉得几记闷垂砸在自己的胸口,憋得她恨不得垂手顿足又仰天大笑。“你确定你现在这是前来赴约?不是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大话谁都能说,但能不能做得到,且何时能做,何时不能做,你自己心里头没有点逼数吗?!”
纥沐白无辜的用眼梢挑了挑铁笼,“我算好了一切,却偏偏算漏了这千年寒铁啊……”特么的,和着你还挺委屈?!你大爷啊……不对,等等!沈逍遥仔细的想了想纥沐白的话,他刚刚的话是不是在婉转的告诉她,只要打开这铁笼,他就可以出手相助?而不是向现在这养大爷般的隔岸观火?!!余光见沈傲再次追了上来,沈逍遥故意变换了方向,朝着铁笼跑了去,故意让沈傲对着铁笼出手。只是她一路跑,沈傲一路砍,十多圈都跑完了,那承受了沈傲无数击打和剑劈的铁笼……竟然完好无损?!!这……沈逍遥当即头痛欲裂,止不住在心里暗骂,哪个脑袋大脖子粗的,把这块破铁抗回到了骊氏?别给她知道,不然她一定做个小人儿扎得他永世不得超生!!“唰——!”
沈傲趁着沈逍遥喘气的空档,手握长剑穿透她肩膀上的衣裳,直将沈逍遥的皮肉也挂掉了一层。沈逍遥一骨碌闪躲铁笼的一角,虽再次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不想再站起来了。她虽还有些内力和力气,但却根本不能与沈傲周旋,这样无谓的挣扎只会白白浪费掉她仅剩下保命的力气和内力。可纥沐白眼下被困着,这笼子又打不开……脑袋快速的运转着,她缓缓抬头,想要找寻沈傲的位置,却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磕的她生疼。仔细一看,竟是那锁着铁笼的锁头。这个锁头……沈逍遥正待仔细看去,后背忽被一只脚踹上脊椎,她甚至是连挣扎都没有,就重重趴在了地上。纥沐白看着趴在地上的沈逍遥,狭长的眸早已褪去了刚刚的慵懒,上扬的眉慢慢促起,最后在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看见她来,其实他是诧异的,毕竟那山茄花的余毒猛烈,不过后来他倒是也想通了,她这女人一向鬼主意多,况且她自己也说她服用了解药,他想或许是她想办法从孔贞雅的手上弄到了解药吧……可是渐渐他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她的武功虽不及他,但在与他过手的人当中,她也算是佼佼者,可是现在她脚下步伐发虚,就连自己身体的平衡都控制不住,对于沈傲的连连出手更是只躲不还手,这……蓦地,他一直半垂着的长睫扇然全开,狭长的眸露出了难得的惊讶与不敢置信,莫非她根本就没服用什么解药?可她到底又是靠着什么支撑到现在的?!!“跑啊?为何不跑了?”
沈傲单脚踩在沈逍遥的后背上,居高临下的垂视着,“你不是很能跑么?”
“爹爹……”沈逍遥承受着沈傲一半的重量,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挤压到了一起,费力的吐出两个字之后,便是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孽障,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反应!”
沈傲满身防备的杀气,并没有因为沈逍遥的这声‘爹爹’而放松戒备,他虽与沈逍遥接触的时间少,但多次的交手早已知道,沈逍遥每次说出口的话都会让他不是呆若木鸡就是怒火中烧。如此想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孽障,我现在就杀了你,用你的血血祭沈家的列祖列宗!!”
“咣当!”
笼子里的纥沐白不再坐以待毙,他挣扎的想要起身,明知道这千年寒铁的铁笼坚不可摧,却还是双手紧握,不停地摇晃着。一心想要杀了沈逍遥的沈傲,并没有因为纥沐白的动作而停留半分,握着长剑对着沈逍遥的后背长驱直入。“孽障,你的死期到了——!”
纥沐白平时挂在脸上的慵懒早已消失不见,他紧紧盯着趴在地上无法挣扎的沈逍遥,不过是瞬间,无数思绪在眼中快速变换着。眼看着那锋利的剑尖就要穿破衣裳,没入沈逍遥的心脏之中,他紧握在铁笼上的十指因用力而泛白。“爹爹……”然,就在剑尖刮破皮肉的同时,沈逍遥再次吭哧瘪肚的开口,“女儿错了,女儿谢爹爹成全,这样女儿才好去下面给奶奶和二夫人赔罪……”沈傲一愣,那握着剑柄的手也停住了。沈逍遥求着饶,费力的侧过了面颊,她不但说,更是哭,那眼泪鼻涕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爹爹,动手吧,女儿求爹爹给一个痛快的了结。”
她说着,乖乖闭上了眼睛。呃……才刚还在心里发毒誓的深奥,再次被惊的呆若木鸡。看着那一副心甘情愿受死的沈逍遥,纥沐白也是微微皱眉,当然,他并不相信沈逍遥会贪生怕死,他只是想不明白她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哈哈哈……哈哈哈……!”
回过神来的沈傲,忽然仰天大笑,抬起踩在沈逍遥后背上的脚,而后又猛地重重落下,“孽障,死到临头才知道认错?”
沈逍遥被这一脚踩的差点没把肝给吐出来,恶心了半天,才又哭着道,“晚是晚了点,但总比死了也不知道的好不是吗?爹爹,看在女儿认错的份儿上,求您给女儿一个痛快吧。”
她在说话的时候一脸悔恨,满嘴的认错道歉,那情深意切,感动天地的模样,就连纥沐白都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沈傲听此,却再次大笑了起来:“孽障,你真以为我会信?你如此这般,不过就是想让我在临死之前给你一个痛快,可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就让你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太便宜你了!”
语落,他慢慢收回了长剑。沈逍遥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女儿知道爹爹恨我,只要爹爹肯给女儿一个痛快,爹爹说什么女儿照做就是。”
沈傲看着她半晌,忽然拿起了踩在她身上的脚,“当真照做?好!那你就先给我磕一百个响头!”
沈逍遥费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冲向沈傲,在沈傲的注视下,她当真弯下身子,用脑袋重重磕向了地面。“求爹爹给女儿一个痛快吧,女儿知道错了……”“用力!”
“求爹爹给女儿一个痛快吧,女儿知道错了……”“再用力!”
“求爹爹给女儿一个痛快吧,女儿知道错了……”“使劲磕!!”
明明已经够重了,沈傲却还在叫嚣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兴奋的促使下显得更加猩红,就连那扩散在唇角的笑容都异常狰狞。纥沐白看着跪在沈傲面前的沈逍遥,眉心紧拧,双眸黑沉的再不见半分光亮。被沈逍遥一下下用力磕碰的地面上,已浸了鲜血,她的额头虽沾满了泥土,却也能看出那血肉模糊的鲜红。“你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跟蚊子似的我听不清楚!”
沈傲说着,用脚尖卷起面前的一块泥土,踢到了沈逍遥的面前,“是不是饿了?把这个吃进去,然后给我大声的喊!”
沈逍遥对于沈傲的话没有任何的反驳,看着面前那还夹杂着鞋印和草梗的泥土,不过是静默了半晌,便是弯下身子,用嘴巴将它含在了嘴里。“让你吃你就吃?哈哈,孽障你也有今天!”
沈傲一脚踹向沈逍遥的面颊,沈逍遥根本不曾闪躲半分,全心承受。“咣当——!”
身子撞在身旁的铁笼上,泥土的恶臭加上草梗的坚硬,噎得沈逍遥止不住一阵阵干呕,“呕……呕……”纥沐白想要伸手搀扶,余光却忽见沈逍遥的左手一直紧握着,他仔细的想了想,貌似她从跪求沈傲开始就一直没松开过。蓦地,他长眉一挑,难道她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