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天地的颜色如同发黄的宣纸。风吹起黄沙,铺天盖地。黄土拢成的小酒栈内不同往日的萧条,今日,坐满了人,且有细微的风,不知从何而来。“西域的风一起,便没完没了了,我们这是赶上了一个不太妙的时候啊。”
声音脆却不媚,也全然无黄鹂鸟的嘈杂,听着倒是悦心。“此处不见青门派的人,怕是早就入了大漠,到那处了。”
少女托着腮帮子,视线不离紧闭的酒栈大门,神思却在浮想联翩,安静了片刻后,扭转头去看向对面之人,但那人只喝着酒,并没有对她的话置于理会。这名少女倒也不恼,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不追问。少女的声音一停,酒栈内的风声也越发清晰。此处无人言谈,更无人关心旁人来了此地是为了什么,各人面容冷漠,只顾着手中的清水薄酒,或是闭目养神。突然咣当一声,酒栈的门开了。昏黄的外头涌进了一群人,这一群人穿着青衫布袍,纤尘不染,竟是从这漫天黄沙而来!这一群人统共不过十来个人,关上了酒栈的门口便拍起了衣裳。“这么大的沙尘暴,可真是不得了啊!”
其间的一名少年道,“要不是师兄提醒,我怕是要吃一嘴的黄沙。”
他感觉到了一只手掌压在了他的后背后,再闻道:“如今是吃一堑长一智,来了荒漠谁也娇气不得,邹师弟,你也得跟着我们一样,得习惯习惯莫要娇气。”
话一说完,便领着他坐到了酒栈的角落一处。同行中的一名女子见了一旁尚有空位,也就对少女道:“不知能否与姑娘同坐?”
少女看向面对着的人,见他没什么意见,也就起身与他同坐,并对那名穿着青衫的女子回了句“请”。那数名青衫女子稍稍拱手,便都坐下。此时少女贴着男子而坐,更是推了推男子。这一推,就差些要将男子手中的薄酒给洒出来:“你这是做什么?不知大漠中薄酒也是珍品吗?”
少女笑着回道:“你怎么雷打不动地?也不知要让些位置出来,是想吃我豆腐呀?”
男子无奈一笑,给少女让出了位置。而与他们同坐一桌的青衫女子们,都觉着他们是打情骂俏,也就都偏过了头置若罔闻,唯有那名询问同坐的女子尚在观察。男子虬髯,并不斯文,而少女明目皓齿,肤若凝脂,发如黑瀑,像是宦官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并不像是走跳江湖之人。如此俏丽的姑娘,与这位虬髯男子十分地不相衬,可听两人之言暧昧,真真毫无关系?现况并非如同一般江湖的游历,来得此地的人必定是闻风而来,纵然二者真的没有关系,作为青门派的弟子,她也不能不对其留有防范。掌柜上酒,那名邹姓的青门派弟子一马当先夺了一碗,迫不及待灌入喉中。另一名弟子见了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薄酒润过喉,那名邹姓弟子刚要开口调笑几句,就立即被一旁领他而来的师兄暗下止住。邹姓弟子见众人沉默有反常态,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静静地坐着。而心中的百无聊赖始终需要排遣,他便开始环顾起了这家小酒栈。从头顶到墙面,再到内中早已掉漆的桌子椅子,最后才到这里面的人。店内寂静,只有风声。一双带着寒锋的眼,避过了他环视的双眼,如此他才明了,这家客栈之中暗藏了多少的危机。他不明白,掌门已经与四峰之主在一众武林同道面前早已澄清,为何这群人还如此看待他们青门派?这各种的误会,不应该已经解开了才对?不解间,他瞥见了一双水灵明眸。一张俏丽的面容,正纯稚地盯着他看,如此下来,便是良久。少女秀眉微绉,显是对他的注视十分不满,邹姓弟子一见,这才移开了眼睛。少女煞是得意,循势看向了那名问座的女子:“见姐姐一身青衫,料想应是青门派派下。”
那女子打量了少女一眼,见她带着童稚一般的纯粹询问,也就柔声回道:“小姑娘眼力不差,我等皆出自青门派。”
少女笑道:“小女子闯荡江湖不久,却也识得青门派大名,这大漠一处,不应该是你们青门派的后花园吗?姐姐为何会与我们同困此处?”
乍一听闻,女子便怒道:“是谁与你说此话?”
少女嘻笑道:“此事早已传遍了武林,姐姐莫要生我的气,我也只是快言快语,直话直说而已。”
“胡说八道!我们青门派弟子来到此处,非是为了这凭空而来的宝藏,而是为了我们青门派的清白!”
这番话并非出自青衫女子之口。那名邹姓弟子一派义愤填膺,早已站起。不多时便有人伸手拉他坐下。“师兄!”
邹姓弟子显然不服。周围的人显然被他的这一番话激出了众人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双双投向青门派弟子的眼神,不是愤怒,便是嫉妒和不屑。“事无空穴来风,你们青门派不见得能摘得干净。”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这么一句话。邹姓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另一道稳而不急的声音,立即盖过了他的神绪:“诸位对我们青门派的误会,我们青门派事先早已澄清,但碍于各位的不信任,我们才与诸位同来大漠,厘清此事,如今我们已将所谓的藏宝图绘制给诸位,诸位也亲眼验证过真假,此事诸位也是清楚,事情未曾真正明朗,在此间起了冲突伤了和气,实在是得不偿失。”
“我们如今前来,也只为一个清白,诸位行走江湖多年,熟知江湖之事向来波云诡谲,诸位心怀道义,定不会冤枉每一个好人,而我们,也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诸位勿急,此事必将在不久之后真相大白。”
几人听了,扭头便拿起酒大口喝了起来,剩下的人并未平复,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干坐着抱着剑,待风沙过后以验证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