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莫名地觉得松懈。　　也不知道是因为暖色的灯光，还是绵柔的沙发。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原本许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也不想说了，就想此时此刻立刻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这个时候，程野忽然明白了微生安为什么那么喜欢睡觉。　　是，疲惫啊。　　漫天遍野，无穷无尽，无孔不入的疲惫。　　那些副本内的人物。　　无论告诉自己多少遍是虚假的，依旧可以感觉到有血有肉。　　他们似乎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活生生的，有着自己想法和念头的人。　　程野长吁一口气，走向沙发。　　即便现在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可他依旧想把事情先做完。　　胖子很兴奋，他完全没有任何疲惫感，浑身散发这朝气，兴致冲冲地跑到冰箱面前拿可乐。　　边拿边转过头：“老大，你喝不喝？”

程野颔首。　　胖子乐呵呵地举着两罐可乐走了回来。　　先开启一瓶递给程野，再打开自己的那一瓶。　　程野接过可乐抿了一口。　　冰凉甜爽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甜食果然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叮，您有一封新的邮件。】　　十分钟前，程野给微生安发去了邮件，让他回家聊一下副本的事。　　这会能给他发邮件的，应该就是微生安了。　　程野打开了邮件。　　「再等我十分钟。」　　程野挑挑眉，在他的印象中，微生安很少有忙的时候。　　他就像那万恶的资本。　　打工人勤勤恳恳。　　他，坐享其成。　　一天到晚闲得不行，除了睡觉看电影，感觉也不做别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　　“微生安说他还要十分钟。”

程野看完了邮件跟胖子说道。　　胖子无所谓，点了点头。　　短短一会他已经喝完了一罐可乐，此刻站起身来又朝冰箱走去：“老大你还要吗？”

程野摇摇头：“我不要了，你这样喝……对身体不好吧？”

胖子乐呵呵地：“没事老大，在这里我们只有可能死在副本里，主城内的时间就像是暂停的，能修复我们所有的健康问题。”

程野听完微微皱眉，眸光晦暗不明。　　他想起了很多人在广场晒太阳。　　确实，那里有修复的能力。　　只要不是粉身碎骨，只要尚存一口气，总能活下来。　　那……是不是说明。　　我们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也是一段数据。　　我们只是，像数据一样存在在这里。　　所以任何的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　　并不是真正的恢复。　　只是……读档……　　我们从进入这个游戏的那一刻开始。　　就已经存档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过去……　　回到，游戏没开始的时候……　　程野垂下眼眸，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忽地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是啊……很有可能。　　胖子根本没发现程野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咕咚咕咚地又喝完了一瓶可乐。　　大热天的，很满足。　　这时门响了，微生安回来了。　　他走到大厅，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程野和微生安，神秘一笑，褐色的眼眸里带着狡黠：“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你们要不要参与？”

胖子一听就来了兴趣，眼睛一下子亮了。　　程野看着胖子的样子有些无奈，他问道：“什么游戏？”

微生安照旧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很有意思的游戏。”

他重复着说道，然后转过了身，盯着程野，眸中有微微的戏谑：“我有个机会，可以让我们去永夜看看。”

胖子一下子愣住了。　　程野则没有多大感觉。　　永昼的其他几个区他都还没有去逛过，对永夜更没有什么兴趣。　　如果其他区是国内旅游，那去永夜充其量就是出国旅游。　　能有什么不一样？　　永昼他都懒得逛。　　而胖子则是一下子想到了楚月。　　如果程野可以去永夜，那提前和楚月阿辉他们说……　　做一场安排……　　程野会不会自主想起点什么？　　想到这，他忍不住了，他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大声说道：“去去去！我要去。”

微生安瞥了胖子一眼，什么都没说。　　程野兴致了了，没啥兴趣。　　但看胖子这么兴奋，就点了点头：“去吧，反正没什么事。”

“你不继续下副本了？”

微生安笑道。　　程野思索了一下，把自己的疑问跟微生安说了。　　他的副本，好像出问题了，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微生安听完皱起眉头。　　确实，程野的副本有人为干涉的情况。　　就好像有人想让他死，但出于某种原因，又不能正大光明地搞死他。　　只能尽可能的在规则内让程野自寻死路。　　这是为什么呢？　　而胖子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很正常。　　游戏一向公平，自己老大重来一次，系统当然会觉得不对劲。　　这明显实力和等级不匹配，自然而然会试图给他加难度。　　哪有那么多离谱的原因。　　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　　胖子左看看微生安，又看看程野，想了想，不如打断他们？　　“老大，你不是要说副本的事吗，我都等半天了。”

“老大？”

微生安挑眉望向胖子。　　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胖子点点头，理所应当地说道：“是啊，老大，我们之中不是他最适合当老大吗？”

微生安一时卡壳。　　也是，就以他这十六七岁的外表，也不适合当一个老大。　　而且老大的活那么多，他可没什么兴趣当。　　他只是有点不爽……　　不爽……这个死胖子明明是后来的，怎么能比自己跟程野还熟络？　　想了想，微生安冷冰冰地开口道：“你住我家，一个月3000积分。”

胖子愣住，刚想说点什么。　　微生安继续说道：“你还喝了我两瓶可乐，3500积分。”

“你一瓶可乐卖250啊！你抢钱啊！”

胖子瞬间不干了，大声咆哮着。　　微生安舒坦了点：“是啊，250。”

胖子：“……”　　胖子小声囔囔：“我不住你这不就行了么……”　　微生安不置可否，神情冰冷。　　程野看着好笑，什么时候微生安也这么孩子气了。　　不过也是，他毕竟确实还算个孩子。　　“好了，我说说四级副本吧。”

程野笑着打断他们。　　微生安坐下来，微微点头。　　胖子有些生气，但程野一开口他就坐下了，像极了忠实小狗。　　程野回忆了一下开始说：“我这个副本有点特殊……一睁眼我到了一个孤儿院的地方，里面很诡异，孩子们晚上睡得跟猪一样雷打不动，老师们也很诡异，更诡异的是，这个孤儿院每周会进行一场游戏，这个游戏充满了血腥暴力，根本不像是小孩子会玩的游戏……”　　微生安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更加认真地听程野说话。　　程野把他所发现的一切缓缓讲述。　　直到讲到了每次重来都会失忆的事情。　　微生安表情更加严肃了，他打断了程野：“你说，你会失去上一轮的记忆？”

程野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对，每次重开，我都只有当前的记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微生安反问道。　　按照这样的难度，根本不像是四级副本。　　要在第一次玩四级副本的时候就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上轮游戏的记忆，这需要对游戏拥有极强的敏锐性。　　可是……　　程野只是一个新人而已。　　程野点点头说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所以他给这个副本找了一个借口，那就是因为所有的当事人也都是这样。　　每轮治疗后就会失去上一次治疗的记忆。　　会在一轮又一轮的治疗中逐渐习惯。　　他既然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会失去记忆也再正常不过。　　可是……　　这只是自己替游戏找的理由罢了。　　就像微生安所说。　　这个四级副本的难度，太奇怪了。　　他也是出来之后，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按理说，这样的难度如果是设置在四级，那五级，六级副本，甚至高级副本中的七，八，九该怎么办？　　这明显有些太过跃层了。　　微生安没有多久，他忽然把头转向胖子：“你的二级副本是什么？”

“啊？”

忽然被喊到，胖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确认确实是在喊自己，他思考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的副本很简单，就是帮助一个女人的期末考试考到全班第一。”

“只要考第一名就行了？”

微生安皱起眉头问道。　　胖子点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微生安和程野忽然一下都变得严肃。　　他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她后来好像发现我必须帮她，就经常用哭威胁我做其他的事……”　　“这不重要。”

微生安打断胖子，提问道：“帮她考年纪第一，直接给答案或者帮她作弊可以吗？”

胖子呆呆的，点点头：“可以，我就是办公室偷的答案给她。”

“我每次重来都是因为她一直哭，哭得我没办法只能重来。”

胖子试图补充完整这个副本。　　他的副本也很麻烦好吗？　　天知道因为实在受不了对方哭哭唧唧的他重开了多少次，最后直接偷到试卷就走了。　　“你的任务太简单了。”

微生安平静地说道。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程野也点点头。　　确实……太简单了。　　无论怎么说，无论胖子试图加上多少附加条件。　　可是他的副本确确实实只是帮助一个女孩子取得班级第一名。　　这是很容易的事。　　何况，连作弊都不算违规。　　如果是这样，程野可能会考试的时候直接替她填答题卡写她的名字上交。　　反正只要第一名就行了。　　这个二级副本的难度很明显和他之前二级副本的难度，没有任何可比性。　　他的副本难度，就是明显高于其他人的。　　为什么……　　程野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整个房间的气压隐隐降低。　　似乎有一块巨大的冰块在房子中央，不停地散发出冷气。　　微生安若有所思。　　但他心态很好。　　也可能是懒散惯了，他只是紧张了一下，就伸了个懒腰看懒洋洋地朝程野调侃：“游戏很欣赏你啊。”

程野似笑非笑：“我谢谢它的喜欢。”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微生安想了一下，结合以前程野跟他说过的话。　　“你的副本难度不确定，以前还会问你要不要升级难度，可是现在单人副本的模式……还在测试中……”　　微生安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程野立刻懂了。　　是啊，「炼狱」还在测试中。　　游戏有无数种理由可以圆好副本难度的问题。　　比方说：我们是根据每个人的实力设置难度的哦。　　跟狗屁一样。　　更不要脸一点，还可能更官方的回答：“我们副本的难度没有问题，请玩家把心思放在认真游戏上哦。”

程野嘴角抽搐。　　看来他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下单人副本的好。　　这次他侥幸活了下来。　　下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研究四级副本，既然难度更大，说透了之后我们小胖子就可以疯狂刷四级副本了。”

微生安淡淡地说道，又恢复了他倦怠的样子。　　胖子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他说道：“我哪里小？我哪里小？”

微生安挑眉：“你想到哪里就是哪里咯。”

胖子一听更委屈了，这个少年怎么老是跟自己作对，他张了张口就想怼回去。　　程野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先聊副本的事。”

他把当自己得知这是最后一场游戏，已经死过四次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因为知道是最后一场游戏了，所以他变得异常谨慎。　　所有的行为，他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第二直觉去做。　　因为他相信，前面四次，他一定是按照第一直觉去做的。　　他照做了，但是失败了。　　所以最后一次，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反着来。　　因为这样，他才耐住了性子，一点一点搜查。　　他的语速很慢，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将事情条理有序地说了出来。　　这时，微生安却露出了奇异的表情。　　他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　　“不过，我有个疑问。”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没有机会了的。”

“换句话说，你是怎么笃定，这是你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