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修剪的发型，闻着对面烫头药水浓烈刺鼻的气味。这是一个寸头，一个花费了一个小时剪出来的寸头。“真看不出来有哪点好来。”
马伯然心里嘟囔着，但害怕别人说他土鳖就只能装作很欣赏的样子夸奖理发师手艺的高超。理发师似乎被他夸地有些飘飘然了，清理过后问他:“先生，您这是出去谈生意啊？看先生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富贵张。您是做什么生意的？”
马伯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哪里是什么谈生意的大老板？不过就是一个刚刚失业的待业青年而已。掏出三十块钱放在桌子上，没有理会身后老板那:下次再来的热情劲儿。也许是屋里太暗了一出门就被阳光刺地睁不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今天是他儿子学校模拟考的日子，他希望别人看见他的时候都说他精神也给儿子长点脸。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现在就应该出发往学校走了。这孩子考试家长比孩子还紧张，这都什么事儿呀。慢悠悠地晃荡到学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看见他来了笑着朝着他摆摆手。马伯然同样点头示意，来到门口敲敲窗，大爷给他开门。“来的不早啊。”
大爷看着外边乌杨一片的家长说道。马伯然递过去一根烟顺手给他点上。大爷呲着黄牙乐呵呵地说:“你儿子有你这爸可真幸福。哦，对了你儿子叫什么来着。”
“马继承。”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孩子在学校里学习还好吧。”
开口就是老一套，就好像不提学习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还好吧，这小子随我。聪明哈哈。”
很快，随着铃声响起一帮孩子冲出了教学楼。他们被压抑的太久了，考试结束就是他们卸下包袱的时刻。马伯然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了拉开窗户朝着他的方向大喊:马继承！马继承愣了一下，随即和身边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就一溜烟的跑到了传达室。礼貌性地和大爷打了个招呼，拉着父亲就离开了。父子俩漫步在道板砖碎裂地马路上，马继承一言不发。“怎么了，小子。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考的不好？没关系，你会多少就写多少。考试不能代表一切。”
马伯然还以为儿子没考好呢。“不是这个原因。”
可马继承却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低下了头。“怎么了？有事儿啊？有事儿你就说，一个男人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
马伯然感觉儿子心里有事儿。“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我们班那李玉萍你认识吧？”
“我认识呀，怎么了？”
马伯然不知道儿子突然提李玉萍干嘛。“没事儿，回头我再和你说吧。走吧烟回家吧，我饿了。”
马继承最终还是没说出个道道来。这让马伯然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喂，于素兰。今儿晚上我和儿子在外边吃哈。不回去了，我们爷俩好好交流下感情。嗯，好。挂断电话马伯然搂着儿子肩膀“说吧，想吃什么。你爹今儿请你。”
“真的？”
马继承没有任何城府的笑了:“那咱们去吃火锅吧。我馋很久了。”
“成，就火锅。”
老重庆火锅是马伯然经常去的地方，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不由得一笑递过去一张纸:“我说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酒足饭饱，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快。马伯然不着急回家问儿子还想去哪？马继承说咱们去楼下那公园坐会儿吧。“你是不是有事儿和我说？”
马伯然递过去一听可乐。马继承接过来喝了两口，打了个饱嗝:“爸，我和你说了你可别告诉我妈。”
得，来了。马伯然知道自己儿子这是有事儿，急忙表示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不会告诉他妈。“我，我喜欢上我们班李玉萍。”
说出这话马继承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等待着父亲的狂轰乱炸。因为他现在这样子属于早恋了，每个家长都不会同意的。“就这事儿？”
马伯然哈哈大笑。“这事儿有这么可笑吗？”
马继承脸上有些红润了，他觉得自己父亲不尊重他。“咳咳，我不是那意思。”
马伯然叫儿子好像真生气了也正了下脸色。“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这学期开始吧。”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吧。”
马继承摇摇头，他也不确定。马继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好是青春期。这时候的孩子对于异性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这点马伯然知道。既然现在儿子和自己说了那就代表着信任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儿子失望。“这样吧，爸也和你分享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马继承瞪大了眼睛。“爸失业了。哈哈。”
这笑声中有些无奈，也有些自嘲。马继承看着父亲，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父亲眼角的泪水。“爸，你……”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没事儿，这事儿你先不用和你妈说。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让马继承赶紧洗洗睡觉。马伯然回到了卧室，妻子正躺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也没搭理。“怎么了？”
马伯然嬉皮笑脸地坐在床上抱着妻子。“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你儿子你到底管不管？”
于素兰推开了想要亲吻系列的丈夫。“他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马伯然有些纳闷。切。于素兰一撇嘴:“他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最近心思没放在学习上。成绩下降了。”
“不是，今儿才考的她现在就批完卷了？这效率可真高。”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儿子成绩下降了。”
于素兰几乎用散仙地声音吼了出来。马伯然急忙冲着她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下降了就下降了呗，干嘛老是这么在意分数呢。分数能代表什么呀。”
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马伯然打了个哈欠。可让于素兰一把拽了起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分数能代表什么？分数能代表一切！”
“你起来，听我说。”
于素兰一把将马伯然薅了起来。“哎呀我说你要干什么。还嫌我不够烦啊。”
马伯然也有些上火了，对着妻子吼了一声。“你烦什么？啊，你告诉我你烦什么。这个家那件不是我忙里忙外地收拾？我伺候大的，伺候小的。这十几年我还没说烦呢你倒有脸说烦？”
“你还有完没完？你要干什么到底。”
第二天，马继承看父母那屋子的门还没开就知道他俩又吵架了。拿着书包就走了。“嗨，小子。”
马继承一转头，看见父亲坐在单元外的椅子上。“哎？爸？你怎么在这儿呢？”
马继承走了过去。“您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我是太早了，天不亮就出来了。哎，昨儿晚上你听着我和你妈吵架了吧？”
“没……没听见。”
马继承踢着脚下的石子。“得了吧，就你那点道行还想瞒着你老子呢？你听见了也无所谓，我不怕让你听见。你老师给你妈打电话了，说你早恋的事儿了。这你也听见了吧？”
马伯然是不想让儿子误会自己是个叛徒。“我知道你和我妈因为我吵架了。对不起，爸。”
马继承满怀愧疚的一声道歉让马伯然差点泪都掉下来了。一把抱住儿子不让自己的眼泪让第二个人看到，平静了一会儿在儿子身上擦眼泪抹掉。抬头看着儿子认真的说:“继承，你记着。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说抱歉。记着，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马继承悄悄地抽出了胳膊坐在了父亲身边。从兜里拿出一块面包递过去。“嗨，还是你知道心疼爸。”
马伯然接过来三两下就装进肚子里。“爸，其实今儿我不用上学。”
“那你出来这么早干嘛？”
马继承摇了摇头:“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待。觉得压抑的慌。”
说着站了起来:“我今儿出去玩儿，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你等等。”
马伯然一把拉住了他，递给他五十块钱:“拿着，吃点好的。和人出去别太抠门了。”
“我就自己，还和谁出去呀。你是不是想多了。”
马继承又坐下来，他是真不知道他爸这脑子想什么呢。就算是他不反对自己早恋吧可也不至于这样支持吧。“你爸我这辈子就是干了太多不愿意干的事儿了。所以到现在一直没真正的开心过。你不用这样，你想干嘛就干嘛。当然前提是你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就可以了。行了，甭跟我在这儿了，去玩儿吧。”
马继承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他觉得马伯然自从昨天以来神经兮兮的跟个神经病似的。以前他不这样呀，老是叨叨自己。什么认真听讲啊，什么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之类的。总之是提前告诉自己社会的险恶，学校就是个小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