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空气变得闷热潮湿,远处河面升起黏稠浓密的雾气,远处也传来模糊的雷声,闪电照亮了地平线。 “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难道你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管对你还是对我们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吗?”
“什么不是好事?你就不能说明白些吗?!不要和我绕弯子了……” “事实胜于雄辩,当你亲眼所见时你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独角兽首领将希瑞放下,甩着蹄子扒拉着杂草,不再围困着希瑞。 这时伊瓦拉夸克斯蹭了蹭希瑞,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我得给你看些东西,这是年长者的命令,看完后你就知道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星星眼。跟我来。”
“去哪?”
“跟我来就是了,我不会害你的……” 独角兽伊瓦拉夸克斯一马当先,带着希瑞向山脚下跑去,首先穿过森林,然后是遍布沟壑与溪谷的草地。 天空中电闪雷鸣。风暴逼近,狂风肆虐,吹动着希瑞有些不耐烦的心,毕竟要是把自己出来闲逛就算了,要是淋湿了可不太好,雷伊可不太喜欢落汤鸡。 独角兽伊瓦拉夸克斯带着希瑞,来到一座漆黑的峡谷入口处,晃动着独角,示意希瑞进去。 “就是这儿。”
“这儿有什么?”
“你下去看就知道了。”
希瑞叹了一口气,感到越发的不耐烦,但是与伊瓦拉夸克斯同生共死的经历与情谊让她还是照做了。 希瑞跨身下马,走向了峡谷,峡谷内地面凹凸不平,她险些被绊倒。 她听到一声“咔嗒”,脚下有个东西滚了出去。 一道闪电照亮周围,希瑞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一顿。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骸骨的海洋里。 多半是以前的瓢泼大雨导致了山体滑坡,隐藏在山体下的可怖之物因此显现。 那是一座墓地,一座巨大的集体墓穴。堆积如山的骸骨。胫骨、骨盆、肋骨、股骨,以及头骨。 希瑞嘴唇不住地抖动,她伸出颤抖着的双手弯身捡起一块脚边的骨头。 闪电再次亮起,她尖叫起来,将手上的骨头往远处扔去,双手抱头朝着峡谷外狂奔而去。 她知道躺在这儿的骨骸属于谁了。 这些被利刃劈开的头骨长着犬齿。 “现在你知道了,现在你明白了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是他们干的,是艾恩·艾尔,赤杨之王、狐狸和雀鹰干的。”
“这个世界本非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用武力占为己有。那是他们开启阿德·盖斯以后的事了。我们……我们也帮了他们一把——我们曾遭受他们的利用和虐待。如今,他们又想利用和虐待你。”
伊瓦拉夸克斯的声音在希瑞的脑海响起。 “恶棍!”
“凶手!”
“就该让雷伊杀了他们!!”
希瑞捂着两额朝夜色大喊道。 雷声轰鸣。 伊瓦拉夸克斯发出响亮的鼻息声,带着希瑞往回跑去。 希瑞轻轻一跳,坐上马鞍,催促坐骑飞奔。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骑在飞驰的马上心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在黑暗中,在深夜里骑马狂奔,鬼魂、幽灵和幻影穷追不舍——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我是多久没有经历了,是什么让我忘记了……” “跑啊!”
借着闪电的光芒,希瑞透过满是泪水的双眼看到了小径两旁的柳树和赤杨。 但那些不像树木,更像佝偻着身子、从两侧朝她扑来的怪物,它们的肢体扭曲多瘤,作为嘴巴的树洞里传出恶毒的笑声。 母马尖声嘶鸣,以仿佛脚不沾地的速度疾驰向前。 希瑞趴在它的脖子上。不仅是为减少空气阻力,也是为了避开想把她打落或拖下马鞍的赤杨树枝。 枝条抽打着她,勾住她的衣服和头发。扭曲的树干摇晃不止,空洞里传来窃笑。 母马发出狂野的嘶鸣。 独角兽在前方高声回应,黑暗中,它像个明亮的白色光点,照耀着她的前路。 “快,星星眼!让你的马有多快跑多快!时间不多了……” 伊瓦拉夸克斯嘶鸣起来。 希瑞接收到了它的讯息,她紧紧贴住母马的脖子,无需再去催促它,受惊的母马早就在用足以摔断脖子的速度飞奔了。 闪电划破夜空。 紧接着,周围一片黑暗:柔和而漆黑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希瑞感觉她的头隐隐作痛,耳中传来嗡鸣与熟悉的温和声音。 “希瑞,别急,我们有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她感觉到吹拂在脸上的冷风。 还有雨滴,松树的气味。 母马欢腾跳跃,喷着鼻息。它的脖子又湿又热。 闪电,随后是雷鸣。 在亮光中,希瑞看到了小山的石环里的伊瓦拉夸克斯,它站在那里,晃着脑袋和角,蹄子小心地刨着地面。 雷伊侧坐在那匹红色皮毛的独角兽首领背上,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满眼温柔地看着希瑞骑着马飞奔而来,还是那么淡然与温文尔雅。 只不过石环周围,那些四肢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独角兽和站着的独角兽首领与伊瓦拉夸克斯可不这么想。 它们只感到了恐怖与绝望,无处可逃,不敢逃,仿佛一声大声的鼻息声都是罪恶。 甩下缰绳,希瑞如乳燕归巢般扑向雷伊,想要从雷伊那里得到慰藉,毕竟今天的经历让她胆战心惊,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雷伊也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她一把把希瑞拉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 “雷伊……” 希瑞昂起头,双眼噙着眼泪,带着哭腔,对着雷伊申诉道。 “希瑞,知道,我都知道……” 雷伊揉了揉希瑞的头,擦去了希瑞眼角挂着的泪珠,温声说道。 “那为什么……” “有很多原因,你还是看这个吧……” 随着雷伊话音落下,一道水镜子出现在两人眼前,一阵波动,镜面平静下来,一个画面在其中出现。 叶妮芙破损的嘴唇无声地翕动,血流不止。她面容憔悴,但紫罗兰色的双眸闪耀着怒火,凌乱的黑发披散在脏兮兮的脸颊上。 地板上有个恶臭的水坑,周围到处是老鼠。石墙冰冷。铁链捆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踝,她的手指血肉模糊…… “妈妈!这是发生了什么?”
另一道画面出现,狂风呼啸,白雪飘飞。在她面前,骑着马的杰洛特正在暴风雪中穿行。 尽管他戴着皮帽,又用羊毛围巾遮住脸,但希瑞仍能认出他。 在他身后的风雪中,隐约可见其他骑手,他们的轮廓模糊不清,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无从辨认身份。 杰洛特直视着她,但他没有看到她,雪花倾泻进了他的眼睛。 “杰洛特!是我!我在这儿!”
他没看到她,也没法隔着世界在呼啸的暴风雪中听到她的话。 “杰——洛——特!”
是野山羊,杰洛特说,只是野山羊而已,我们回去吧。骑手们融入雪幕之中,消失不见。 “杰——洛——特!不——!”
希瑞坐了起来,将手伸向水镜,水镜一阵晃动,裂解开来,化为一滩水落入地面。 “这不是真的,”她大喊道,“这不是真的!雷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雷伊,你告诉我这是假的!雷伊,你快告诉我这是假的……” 雷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希瑞昂头看着雷伊嘴角那不变的微笑,心中微凉,瘫坐在雷伊怀里,大声哭泣起来。 ………… 看着众人东倒西歪地瘫倒在沙地上发泄着心中的激动,艾瑞汀褪去身上厚重的冬衣,回到悬浮在沙丘之上的纳吉尔法中,从中抱下一个大箱子,狠狠地摔在沙地上,对着虚弱地坐在沙地上看着太阳的盖尔与卡兰希尔说道: “伙计们,现在该干活了,干完这事。我们就趁着这个世界剩余的时间在这里好好放松放松……再也不用去寻找什么上古之血或是掳掠一些奴隶了……我们迎来了我们的新事业……” 盖尔与卡兰希尔看着这个描绘着金色花纹的大木箱,神色有些难看,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卡兰希尔扭过头去,默不说话,显然是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不情愿。 盖尔就干脆多了,他拔出系在腰部上的短剑,狠狠地扔在沙地上,别过头去,闷声闷气地说道: “这事我不干……你还是找其它人做吧……要不是他用艾恩·艾尔精灵族威胁我……我情愿在那天就自刎在那个弑……那个恶魔的身前,溅他一身血,随我王而去,保全艾恩·艾尔精灵族的尊严……” “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屈服……更别说成为一个人类的走狗!!!……那件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艾瑞汀,上船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这事你还是找其它精灵做吧……” 说着话,盖尔低下头,双手狠狠地抓着头发,上面展露着一根根鼓胀狰狞的血管,表露着他内心极为难受与委屈的心情。 虽然在船上,盖尔他像以前一样恪尽职守,还是那么热情爽朗,但是暗地里内心的火焰却是在沉默中越烧越烈,那事,他忘不了…… “那事,你忘不了,我又怎么忘得了啊……” 闻言,艾瑞汀也是怅然若失,看着高悬天空的太阳,陷入了沉默…… 雷伊高高地坐在原本属于奥伯伦的王座上,拿起手中的金制颈环在阳光下细细打量,轻蔑地看着地上像是两条死狗一般苟延残喘的两人,一扫而过,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看到空气一般,彻底地无视…… 盖尔看着阳光下迅速消融的灰烬与那个熠熠生辉的金环,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剧烈的灼烧感从全身各处传来,深入灵魂,身体各处失去了感知与控制,让他连呐喊都做不到,只能无意识地在地上抽搐,双目失神,失去神智。 至于卡兰希尔,他早就陷入了半昏迷中,毕竟他只是一个身穿盔甲的法师,身体素质远没有盖尔这个战士好,扛不住雷伊的暴力入侵式奴役控制。 “啊~!”
伴随着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艾瑞汀从“精分”中醒悟过来,整个灵魂仿佛是被撕裂成了两半,随后放在了搅拌机中不断搅拌。 让艾瑞汀感觉神魂颠倒,恍恍惚惚,如同有着两把锥子从太阳穴往里使劲钻,让他恨不得直接把脑袋劈成两半,再从脖子上拿下来。 恍惚着从地上爬起,看着盔甲与手上流淌的鲜血,艾瑞汀抖动着双手,整个人都快疯了,嘴中低声喃喃道。 “我……我杀了奥伯伦……不……这……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艾瑞汀抬起头,看着倒在台阶上,神志不清的两个手下,以及一脸煞白站在台下的阿瓦拉克。 还有旁边,那个坐在王座上鉴赏着金环的人类,他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没等他有所反应,一阵剧烈的痛苦从全身上下与灵魂中迸发出来,仿佛是有人往他的血管里灌岩浆,把他的灵魂放入了油锅。 被痛苦笼罩的艾瑞汀就仿佛是像是失去了骨头的橡皮泥,立刻跪倒在地上,瘫作一团。 “艾瑞汀,你是个聪明人……你愿意和艾恩·艾尔精灵族一同归顺我,做我的狗吗?”
一道声音在艾瑞汀的脑海中响起,给生不如死的艾瑞汀放下了生的蛛丝。 “我……我……愿意……” “很好,那么以后,你和你的手下就和以前一样负责往来各个世界,然后打开大门……引来……在各个世界留下道标……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吾……吾主……我必不辜负……吾主的……吩咐……” “好!”
…… 虽然后面盖尔对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真挚,但是艾瑞汀还是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隔阂。 一道两人虽不明言但都知道的裂缝——毕竟是他艾瑞汀亲手弑杀了奥伯伦。 但是不知道雷伊是有意还是无意,仍旧将盖尔安排为他的副手,在船上有着与他分庭抗礼的权威,让艾瑞汀很是苦恼。 艾瑞汀长叹一声,拍了拍卡兰希尔的肩膀,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滚烫的金色小球,球体表面密布着一道道细不可见的纹路。 若是仔细看看,仿佛能从中看到一个个虔诚的面容,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从中传来,很是邪乎。 卡兰希尔看着那个小球,有点脑壳发疼,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拿起法杖,挥杖施法。 一个巨石从沙子中不断上涌,随着他的挥杖,一块块碎石从上面掉落,一道道纹路融入其中。 不一会儿,一个有着火焰外边的原始太阳石雕就出现在了沙漠之中,恍若天成。 卡兰希尔从艾瑞汀手中接过小球,轻轻一抛就将其放置在了雕像内部的中心位置。 瞬间,整个雕像仿佛是凭空多了一股威严,有着一种古怪的魅力从中散发出来。 卡兰希尔扭过头去,不想自己被这个古怪的东西影响,走到沙丘的另一边,躺在沙子上静静发呆。 周围的骑士看着三巨头的古怪行为,没敢开声打扰,坐在一旁打量着周围,没敢掺和。 自从这次从王宫回来后,他们就感到三巨头自己好像出了问题,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只是不知道这与他们上船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异样有没有关系,他们发现自己好像更抗冻了。 在这个新世界里,狂猎骑士队晃荡了几个月,好好放松了一下,留下了数个太阳雕像,就离开了。 黑色的风帆船离开这个蓝色的世界,艾瑞汀,盖尔,卡兰希尔看着一片恐怖白色在这个玻璃球周围肆虐。 朝着球体外壳冲击,向着每一条缝向内渗透…… 他们心中顿感凉透,不安恐惧充斥着胸膛。 他们立刻操纵着纳吉法尔离开,顺着风吹的方向驶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死时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