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菲顺着锦囊内那些残缺不全的泥偶看去,旁边立着的,正是那把发着白光的小铲子和一枚金行妖丹。 一股天生克制的凛冽感在她心头激荡,猫妖顿时“蹬楞”一下清醒过来。 你要看,我便给你看? 我怎如此听这不速之客的话? 看看手中锦囊,猫妖当即回想起,方才第一个梦醒后,她的前襟子已被解开,衣襟内的锦囊也被摸出一半。 原来不是那“木头疙瘩”,而是你这狐狸精在捣鬼! 嘿! 嘉菲心中既羞且怒,同时运起神识终于探查到那缕若隐若现的火红色氤氲。 此时猫妖的妖魂本已不弱,当即便将那缕氤氲掐灭,随后她将那把梳篦从锦囊内拿出喝道: “果然五家皆坏种!净使些下三滥的腌臜手段,你这妖媚子是断留不得了!”
胡灿儿见嘉菲突然手执梳篦变了脸,且妖丹内释放的魅惑氤氲也被对方迅疾掐灭,心知自己媚术已被识破,心中一虚,当即只得告饶: “好妹子莫着恼,我只是与你耍子,我这就自行出来便是。”
“呸!谁与你是妹子?你不是要图我锦囊内之物吗?好,姑奶奶就给你见识见识里面的法宝:幽幽九渊,阡陌相连……” 猫妖啐骂完,口中开始念动梳篦法诀。 胡灿儿再次听到那道熟悉又恐怖的法诀念诵声,唬得她浑身打起哆嗦,急忙扯嗓喊道: “姑奶奶!亲姑奶奶!莫再念了!我这就出来啦!”
听到胡灿儿喊叫中带着哭音,嘉菲停下法诀,厉声喝道: “滚出来!”
胡灿儿堂堂胡家家主,此刻只得可怜巴巴的嗯一声,款动金莲就要踏空而出,却发现那颗玄青色妖丹不知何时竟在自行旋转,而且自己元神居然被困在里面,不得出来。 她试着强行飞出,哪知刚刚靠近边缘,妖丹就突然青光大放,且大幅加速旋转,将其甩了回去。 试了几次之后,胡媚子欲哭无泪道: “好妹子……啊不,姑奶奶,既要我出来,怎又禁锢于我?求姑奶奶网开一面,饶过我吧。”
猫妖闻言也不答话,只运神识感应下自己那颗硕大妖丹。 奇怪…… 她这颗妖丹,好像真将这大狐狸精的元神封印住了! 但这骚狐狸乃是火行一脉,她自己是木行,按五行克生之理来说,木生火,火多则木焚。 因此没有道理自己一淬体境木行妖丹,可以封印住火行的元神啊。 莫非是因着自己炫木之精的体魄缘故? 猫妖心中胡乱猜测,胡灿儿却已是慌了神,好不容易才从梳篦内逃出,外面的新鲜空气还没吸满一天,居然又莫名其妙被封印在这淬体境小妖的妖丹内。 这若传了出去,她一家家主的脸面何存? 往后还如何作妖? 此时的胡媚子无比懊悔当初贸然侵入这女妖本相,若耐住性子另寻时机,只需将那锦囊内的金光刃偷出,再随便寻一肉身本相夺舍,自由自在其不香乎? 越想越不甘心的胡灿儿终于上头,提起元神内魂力开始粗暴冲击妖丹结界。 哪知冲了十几次,不论是上下左右,还是变幻大小,不止冲不出去,且明显能感到,这妖丹对其的禁锢之力越来越强。 终于,她放弃了。 感应到里面那位终于消停了,嘉菲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身上有些燥热而已,轻轻解开衣襟扇扇凉风,舒口气道: “呼!有些热。小狐狸,你撞完了没有?”
胡灿儿此时一脸颓废,耳听得对方毫不客气地直呼自己小狐狸,却也顾不上与其斗嘴,只如鸭子般瘫坐在妖丹正中。 “小狐狸?”
嘉菲嗓门提高两度追问一声。 胡灿儿妖媚脸庞此刻如敷了一层死灰,脑袋耷拉着埋进胸内,失神双眼缓缓闭上。 小狐狸…… 呵! 她浑身轻轻一抖。 上次有人敢这般唤她,还是近千年前了吧。 想不到活了一千年,叱咤世间数百载,一切都是个圆,又转了回去。 “你莫急,要不我试着用这把梳篦法宝将你吸出来?”
嘉菲感受到胡灿儿的颓丧,开口问道。 妖丹内的胡灿儿又是一阵颤抖,当即拒绝。 这里挺好的,暂时出不去,就出不去吧…… “那等我当家的醒来,看他有没有办法将你弄出,你别忘了我与他可气机相连,我这识海内他经常进来。”
“妙啊!”
胡灿儿闻言立即重新支棱起来: “还求姐姐快将你那当家的唤来,我瞧过他的手段,应能助我出去的。”
“他……此时还未醒来。”
“他现在何处?我们何不去寻他?”
猫妖闻言一愣,原来这胡灿儿自打从梳篦内出来后,虽是全程旁观,但最好因去寻了黄家父女,而恰好错过程羽元神归位于麻雀本相那段。 她不知道我那当家的本相是麻雀…… …… 天光大亮,程羽依然在酣睡之中,嘉菲自是不忍将其叫醒,更没告诉妖丹内的胡灿儿,自己手中这只平平无奇的小麻雀,就是她那位当家的。 猫妖立在竹海之上,俯瞰脚下,山脚处正升起袅袅白色炊烟,她忽然想了什么,将小麻雀捧在手心,顾不得妖丹内胡媚子不断的催促呱噪,在竹林内蹦跳而去。 实在被其嚷得烦了,她就将梳篦掏出,识海内顿时一片宁静。 胡灿儿哪里得知,她所遇到的那位可以斩尸的大能,居然就是这妖女手中那只麻雀,此时见这妖女撒着欢地向山脚蹦跳而去,自己暗自寻思:这是去寻那位白衫公子去了? 只几息间,嘉菲便行至山脚处,停在一座小院前。 “老丈!给我来两碗豆腐脑!要放糖汁的。”
嘉菲站在院门口高声喊着,同时从锦囊内摸出一粒碎银子。 “吱扭!”
房门响动,张老爹从屋内乐呵呵走出,凭声音他已听出,财神爷来了。 “这位夫人又照顾小老儿生意来了,哎呀!上回并非逢集,没备豆腐脑让夫人扑了个空,打那之后小老儿每晚都要备上小半桶,就连昨晚我的生辰亦未曾落下,就是想着若是夫人要吃,不至再落空了不是。”
嘉菲闻言喜笑颜开,又从怀里摸出一粒银子递于张老爹: “不知昨日是老丈寿诞,这算是我补上的一份寿礼。”
张老爹见对方递来一粒银子,心中踌躇一下:这位小夫人想必是太年轻,不懂世礼,她这般小小年纪,比我女儿还小上许多,怎可直接将银钱做寿礼赠与我? 但转念一想,外乡之人兴许风俗不同,何必和银子过不去,便拱手唱个喏,乐呵呵接过银子,张罗嘉菲坐下后,转身进去收拾豆腐脑去了。 不多会儿,张老爹端着两碗豆腐脑出来放在院中小桌上,嘉菲道声谢后便趁热“呲溜呲溜”喝起来。 “此乃何物?”
胡灿儿感应到桌上白嫩鲜滑之物,冲嘉菲妖丹问道。 “豆腐脑,新鲜物件,好吃!要不要来一份?这份可不是你的,是留给我当家的,你若要就……哦对,你出不来,那不与你讲来,别误我吃喝。”
嘉菲一连声的自问自答,还未走远的张老爹扭头看眼她,不明所以。 …… 乾江府内城里,辰时末刻,日头高照。 府衙正厅大堂之上摆着一张红木香案,香案正中放着一金丝楠木小盒。 堂下跪拜着府衙内各部属员,两排各有一列衙兵压阵。 “嗵!咻……” 府衙正门外三声炮响,正门“吱呀呀”大开。 府尊身着绯红官袍,领着属下众官吏对香案三叩九拜后,将香案上那金丝楠木小盒郑重拿起,高捧过头顶步出正门外,将小盒交于门外等候的两位司吏。 两个司吏皆身背一面杏黄色小旗,旗上绣着“疏差”两个描黑边的金字。 其中一位疏差接过楠木小盒,先用厚油纸将其包裹两层,再取出一块金丝绸子于外面又裹一道后,扎紧负在后背,翻身上马。 府尊老爷立在门口,与身边的师爷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望向城门处,两匹快马转眼间已奔出城门,疾驰在外城主路上扬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