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鸿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见丈夫回来的时间比约定时间晚了许多,又见丈夫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姜姑便询问起了缘由。 李佳鸿也不曾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告诉了姜姑。 得知事情经过的姜姑不禁抱住了丈夫,宽慰着他。 “我是不是错了?”
李佳鸿抱着妻子,神色复杂的问。 姜姑像哄着一个几十岁的孩子,轻声说:“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世上没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现在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和爸妈他们都支持你,而你又愿意去做的事情。”
“那黄启涛说的不对吗?”
李佳鸿不禁反问。 “他也没有错,只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让他能安心的路。”
姜姑轻抚丈夫干枯的头发,黑发丛中夹杂着数之不尽的白发,她能从每一根白发里看到他丈夫这十五年里的漫漫长路。 李佳鸿理解了,他认真说道:“那我们尽全力去夺回我们的孩子,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我要用尽我的全力去弥补我欠你和爸妈他们的幸福时光。”
姜姑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夜间,医院住院部的病人们都准备熄灯休息了,李佳鸿在看妻子入睡以后,一个人来到了天台,拿出卫江给的那张红色名片,用手机拨通了在名片上写下的那串数字号码。 在号码拨出不到两秒时间,李佳鸿就听到了由海摩芬创作的《D小调忏魂曲》手机铃声。 李佳鸿愣了一下,挂断了号码,在铃声停下后又重拨了一遍,内心突然一阵悸动,他不由放下手机,看向了身后。 他拨通号码以后,手机号码的铃声除了手机在发出声响外,在他身后的位置,也同时响了起来。 当回过头来时,李佳鸿只见一位穿着公务的短发女性从天台的水箱之后走出。 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女子的半张侧脸被照亮,柔和的面部曲线与精致的五官令人一眼难忘,当她粉红的薄唇轻翘,一种魔幻的魅力便在女子身上迅速展开,仿佛这天并不美丽的夜景也因她而添彩。 “初次见面,李先生,我叫郁怜云。”
郁怜云轻轻撩起被晚风吹散的鬓发,微笑道。 “你……你是?”
李佳鸿虽觉得眼前的神秘女士十分漂亮,但却因为莫名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而没有放松警惕,对方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郁怜云眼见对方警惕得要退到栏杆上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有几分无奈,继续自我介绍道:“我是神州地区特殊紧急事件调查分析与救援保障组织的玄秘探,坊间称呼我们的组织为玄密组。”
“玄密组?”
李佳鸿有所耳闻,那个死去出逃者的遗书上也提到了这个组织,他这才忽然明白卫江在林中小屋里所说的话,如果眼前的这位神秘女士真的是来自那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组织,那么她确实能帮上自己的忙。 李佳鸿希望郁怜云能先证明自己的身份,郁怜云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工牌样的东西,扔给了对方,有些好笑的说:“就算你看到了我的工牌,你可能也没法分辨真伪吧。”
拿到工牌后李佳鸿没有说话,而是仔细观看着工牌,像真能看出什么,他忽然紧绷的肩膀一松,说道:“我相信你了,郁小姐。”
“你能看出什么嘛?”
郁怜云见对方终于主动走向自己,并把工牌归还给了她,她不由好奇。 李佳鸿摇摇头:“我只能辨认出上面的防伪印刷是现在市面还未普及的影印机器打印出来的,这种印刷技术现在也就多用于公职和军事层面,因为以前从事有关行业,对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一点,就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你是骗子的可能性不大。”
听到李佳鸿的分析,郁怜云暗暗赞叹眼前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大叔心思缜密也足够见多识广,然后直接切入了正题:“你的事情我已经从卫江那里略有耳闻,也是今天下午才从其他地方赶到深州,之后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看你什么时候才需要向我求助。”
说着,郁怜云有些尴尬的笑道,“就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打给我,我还忘关铃声了,刚才也可把我吓了一下。”
“……抱歉。”
李佳鸿干笑几声,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也就是说,下午餐厅里发生的那些事,你也都看到了。”
“你和另一位先生,在餐厅里的动静闹得确实挺大的。”
郁怜云点点头,并不否认她观摩了对方的社死现场全程。 李佳鸿微微沉默半响,说:“那你应该多少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了吧。”
“为保险起见,不出纰漏,李先生还是再重新为我复述一遍吧。”
郁怜云没有托大和自信,直接让李佳鸿再次讲述他的调查经历与目前结果,然后与自己收集到的信息暗暗进行比照。 于是,李佳鸿为郁怜云复盘了一下,几番比对确认之后,郁怜云这才点点头,说:“现在我已经确定了解了你的处境。”
“那么郁小姐,你能帮我找回被祸古抓走的孩子吗?”
李佳鸿期待的问到。 “我无法完全保证。”
郁怜云非常直白的说道,“人力有尽时,时间也过了太久,当年前辈们没解决的事情,我们现在也不一定能解决……” 说着,郁怜云顿了顿,对李佳鸿问道:“你去过林老板的店,你租了什么东西?”
李佳鸿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他给了我一根羽毛,然后他让我给我的妻子,说能帮到我找回孩子。”
听到李佳鸿的话,郁怜云有些诧异,想了想,说:“如果林老板是这么说的,那么这根羽毛应该确实恩能帮助你找回孩子。”
随后,郁怜云还不忘提醒到:“你有询问过羽毛的使用方法,还有它的一些禁忌吗?”
李佳鸿皱着眉头说:“他告诉我羽毛和护身符差不多,只要给我的妻子随身带着就好了,而羽毛确实应该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我的妻子原本前些日子还会受到祸古的影响,在夜里能够感受到祸古的眼神注视,陷入噩梦之中,但佩戴了羽毛之后,她这几天都说没再有过那种惊心焦虑的感觉,也感受不到祸古的夜间注视了。 至于你说的羽毛的使用禁忌,我倒是想起林老板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看到羽毛变成两根,那就要马上过来归还羽毛,不然会有妻离子散的下场。”
说到这,李佳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对郁怜云追问:“难道说那羽毛有什么问题吗?”
对此,郁怜云没有多嘴,只是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那你只要严格按照林老板所说的去做就行了,你只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白来的馅饼,有获得就会有付出,你如果不希望出现林老板所说的情景,建议你严格遵守林老板说的羽毛使用方法。”
见郁怜云认真严肃的模样,李佳鸿捏紧了拳头,用力点首:“好,我知道了。”
就算没有郁怜云的提醒,李佳鸿这几日其实都有在好好的观察那根羽毛的状况,就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只是郁怜云的再次提醒让他对这件事格外重视起来。 “关于祸古的事情,我们玄密组中虽然有不少有关祸古的异常事件的记录,但祸古坟场,我们确实从未听说过,包括当年帮助了那名出逃者的前辈们也没有从出逃者那里听说过祸古坟场的事情,这需要一点时间再调查。”
郁怜云向李佳鸿说明了他们玄密组这边的情况,再询问到,“你这里还有没有思路可以提供?”
李佳鸿当即翻出自己做的笔记,把自己罗列的疑点展示给郁怜云看,说:“我现在还不清楚的有两点,第一个是追本溯源,我妻子大学时曾经参与的神秘结社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踪迹了,再加上当年参与仪式的人几乎全部死亡也无从问起,而据我妻子所说,当时结社中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仪式,但那些人究竟是谁,我也找不到了。 我妻子也只参与了那一次社团的活动,也就是举行那诡异的仪式,之后因为在仪式上看到恐怖的怪象后就没再接触过这个邪门的社团了,所以对结社中的人她也并不是很熟悉,所以我想,如果能追查到当年社团至今还活着的其他成员,应该对我们有些帮助。”
“确实有这种可能,召唤祸古与其做交易的仪式对我们人类说是一种很古老的仪式了,我们组织曾对祸古的信徒进行了多次重点打击,隐藏在他们组织之中的邪法仪式也被我们一并清洗,此后那些堕落者便销声匿迹多年,原以为失去传承的他们,很快也会自我放弃,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郁怜云思索少顷,深感有理。 啊! 一声突兀的高声尖叫刺破了静谧的夜空,将每个听到此声尖叫的人都吓得胆颤心惊。 李佳鸿和郁怜云还不知这嘶叫从何而起,一阵急促的翅膀抖动声伴随嘹亮的“啯啯”鸟鸣便迅速靠近他们的附近,下一刻只见一道巨大迅捷的黑影惊掠过天台的栏杆前,朝着夜空飞去。 由于那巨大的不知名鸟类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二人的凡人之眼只来得及瞥见那一次转瞬即逝的容颜,可哪怕是匆匆一瞥也足以让二人今夜再无好梦。 一个身披白羽的巨鸟,却有一副近似女人的头部和躯干,披头散发,袒胸露腹,只是头大如牛斗,五官比例失衡,有一双过大的无神黑眼睛和一张快和鼻子融为一体的突起嘴巴,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鸟。 郁怜云震惊怎会有如此狰狞可骇之物,而李佳鸿却怔怔出神,因为这骇人的异类怪鸟已经与他缠梦多日,只是这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的接触才让他彻底看清了这怪鸟的外表与神态。 面对这突然惊现的怪物,郁怜云稍失神片刻便立即拉着李佳鸿撤离天台,因为她瞟见了那怪鸟短暂的回眸,那无神的眼睛似乎已经将天台上的她和李佳鸿锁定。 那怪异的雌鸟翅膀偏振,身躯在夜空中回旋半周,果然在下一刻对二人俯冲而下。 郁怜云和李佳鸿跑得足够快,及时转回了楼道之中,在楼道上飞奔而下的过程中,惊慌失措的两人都听见身后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但二人都不敢回眸去看上一眼,因为他们害怕回过头去,就会看见那该有五公分厚的钢板大门已被那怪异雌鸟的利爪轻易撕碎,进而看到那只面目可憎的怪物正隔着裂缝,冷漠窥视着仓惶而逃的他们。 他们没有看见,却已经将那骇人的画面想象到了脑海当中。 在飞奔下楼的过程中,李佳鸿无比担忧妻子的安危,他担心那只怪异雌鸟就是祸古派来袭击妻子的“孩子”。 带着凉掉的半截内心冲回病房,李佳鸿只见妻子好端端的坐在病床上,只是神色不安,但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老公,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
姜姑眼见丈夫回来,像个担惊受怕的小鸟,一下子扑进了李佳鸿的怀里。 李佳鸿连说抱歉,紧紧拥抱着妻子,那种差点又失去亲人的感觉让他的内心几近崩溃,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用苍白无力的文字安慰着怀里的枕边人。 郁怜云在走廊的一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在感受到夫妻两人之间恩爱如山之余,她却也感受到了一处李佳鸿这一当事人忽略的异样。 刚才姜姑奔跑扑进李佳鸿怀里的动作看上去明明和正常人无异,甚至可以说,她刚才飞扑进来的动作和速度比之正常人还要健康,这哪像是一个四肢退化、才从十五年深度昏迷中苏醒的女人。 李佳鸿从林中小屋里租下的羽毛除了“驱邪避祟”以外,难道还有助人健康的功效吗? 蓦然间,郁怜云感觉到一道阴暗的目光锁定了自己,她脚下影子里的东西也似乎有所感应,为之躁动起来,她顺着感应的视线看去,只见正趴在李佳鸿肩头上的姜姑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黑暗无神的眼睛就好像刚才见过的那只怪异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