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琳还来不及细思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对林老板不规矩的地方,她已经被李多金带出店外,意识回复到了现实之中。 现实的处境依旧异常糟糕,她的身体仍旧在湍急的水流之中不受控制的随波逐流,眼睛难以睁开,因为缺氧的关系,大脑昏昏沉沉更是难以思考,但她能清醒感受到的是,她的手中正紧握着一根柔韧的稻草。 不管那是什么,是不是确如林老板所说那样神异,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不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想竭尽全力抓住一切。 只有处在和她一般相同处境的人才知道,身在真正绝境中的人,才不会理会善恶是非,只要能活着,人可以不惜一切。 心有所念,必有回响。 陈晓琳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魔都二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日光洒落在她的被子和手臂肌肤上,由外到内的驱散着噩梦带给她的极致寒冷。 “头好痛。”
陈晓琳揉揉自己发肿的太阳穴,鼻腔之中还有呛水后的梗塞感,忍不住捂嘴又咳嗽了几声,感觉到从喉咙中咳出了某些异物,她挪开手查看了一下,却发现那是某种不知名的水藻和细碎的冰碴子,顿时浑身僵直。 想到在金马山探索到的离奇又恐怖的真相,陈晓琳感觉那心惊胆寒的惊悚感又再次像成群成片的马蝇幼虫寄宿在她的浑身,不疼不痛,但你能感知到它们无孔不入,在你的身体里不停深入,吞噬你的理智和脆弱的生命。 她害怕的抱住自己,只能用本能的自保动作安慰自己,那些阳光都带不走的内心深处的森寒是她今生难忘的噩梦。 这时,陈晓琳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有些怪异,也是在这使用到左手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左手疼痛酸涩的厉害,五指紧绷握拳,指甲都陷入了肉里,指节关节都出现开裂的症状,她在昏迷期间似乎竭尽全力的抓紧过什么。 陈晓琳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才注意到一根卷曲的稻草正被她紧握在手中,有人把它当做类似结绳的东西,帮自己编成了环,套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正是她昏迷期间也死死不肯放弃的东西。 用尽全力,扒开了自己的左手五指,就仿佛生生撬开了自己的牙齿,剧痛和酸涩感涌入大脑,差点没让陈晓琳再次昏死过去。 她没有忘记在林中小屋里的经历,陈晓琳看着手中的稻草,认为是林老板的“救命稻草”起了作用,这才让她在坠入深渊,被暗河冲走之后还能幸存下来。 “对了,李多金呢?”
陈晓琳想起与她同行的年轻大师,对方一路对她颇多关照,自然是心存感激并心生好感,她不忍心李多金出事,希望那救命稻草能发挥作用。 于是,陈晓琳开口呼唤病房外的护士,按下了安装在墙头的求助铃声。 可让陈晓琳没想到的是,她没等来白衣白袜的护士,反而等来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士,他们推开了自己的病房门,但最后只有一个为首的短发女性走进了病房内。 初见那短发女子,陈晓琳首先有些被对方脸上巨大丑陋伤疤的吓到,随后是为其未受伤的俊俏侧脸感到深深惊艳,接着便是对这份残缺的美丽感到无尽的可惜。 陈晓琳的目光瞥见刚才那群黑衣人制服上的文字符号,猜到眼前的女子来自神州的玄密组。 自两年前翠竹市的灾厄之夜过后,玄密组便不再以都市传说的形式仅限流传于讨论空间有限的口口相传之中,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大众视野,并真的在从事处理那些恐怖的异常超自然事件,而且那些异常事件往往比人们所想到的还要可怕和离奇。 “看到你安然苏醒了,我们都很高兴,陈小姐。”
郁怜云走到陈晓琳面前,在对方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向对方伸出了手,微笑道,“希望我的脸没有吓到你,我叫郁怜云,来自玄密组。”
“你好,郁小姐。”
陈晓琳不疑有他,在看到郁怜云他们出现以后,她便对自己能住进豪华的单人病房里,并且看到病房内有大量毫不掩饰的监控设施等等事情不再感到任何的疑惑和意外。 随后,陈晓琳没有任何犹豫,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和李多金在探索金马山时遇到的所有事情。 郁怜云耐心听完了陈晓琳的讲述,旋即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塑料袋,里面放着让陈晓琳瞳孔缩小的一块数据存储卡,说道:“很谢谢你的支持与配合,不过其实你也并不需要向我汇报这些,有关于你和李调查员在金马山的经历,我们都通过你放在随身背包里的隐藏相机记录下来了。 陈小姐不愧是魔都的记者新星,很有潜力和能力。”
陈晓琳哑然,讷讷的说:“过奖了。”
内心却在苦涩,她的外表和打扮其实相对于其他记者来说非常具有欺骗性。 她作为记者几乎不带单肩包,而是双肩包,众所周知,单肩包容易存放摄像机,但她的双肩包几乎堪比电影里的黑科技间谍设备,她双肩包的肩带纽扣其实就是隐藏摄像机的摄像头,她可以通过简陋的打扮降低被采访人的警惕,从而更容易获取收集到一些很难被采访出的信息。 她负责的新闻版块的内容之所以物料众多,很多时候都是靠她的小聪明这样薅来的。 这黑科技背包是她专门找人定制的,花了她不少钱,而显然她已经成功回了不少本。 只是,陈晓琳没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道具,还是在专业人士面前漏出了马脚。 无奈,陈晓琳只能认怂,干笑道:“既然郁小姐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
“有关于金马山的事情,我们已经派人另作调查和处理,但是我还想从你身上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一些你没向李多金提起过的秘密。”
郁怜云将展示的证据收回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一边收,一边说道。 听到郁怜云的话,陈晓琳意识到他们玄密组的人已经“审问”过了李多金,万幸李多金没事,但她却一瞬间有种被李多金背刺的难受。 陈晓琳勾起嘴角,有几分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郑宇妻子的真正死因吧?”
郁怜云认真询问。 “……知道这个有意义吗?”
“有,至少能让我了解到郑宇发疯的一份契机。反倒是你,事到如今,再将它隐藏起来更没有意义了吧。”
郁怜云态度很坚定,那认真的目光让陈晓琳不禁败下阵来,不敢与对方直视,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审判的力量。 陈晓琳抿了抿嘴,脑海的记忆娓娓道来…… “爸爸一定是对妈妈的事情很愧疚吧。”
在那天与郑小芃谈起郑宇生前的话题时,就在郁怜云以为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的时候,郑小芃却突然悲伤的说道。 “愧疚?”
陈晓琳是记者,对一些信息总是别样的敏感,正因为见过太多人间冷暖和“父慈子孝”种种社会阴暗面,她也第一时间对郑宇和他妻子之间可能发生的某些事情产生了微妙的想象。 而郑小芃也没有让陈晓琳的猜想失望,只听郑小芃低落的说:“妈妈呢,死前生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让妈妈尽量不接触阳光,于是爸爸将妈妈的卧室转移到了家里的阁楼,那里黑暗,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什么光能透进来。 妈妈每天和病魔作斗争很辛苦,爸爸要同时照顾妈妈和小芃,还要工作也很辛苦。小芃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每天也很努力学习,很努力让自己开心。 可是那一天,妈妈还是死了,但我知道哦。是妈妈那天突然发病,刚好摆放在阁楼里的药正好没了,所以虚弱的妈妈倒在了想要下楼拿药的地上,而爸爸当时拿着妈妈的药就站在门外,他没有进去,一直等到屋里的妈妈没了声音很久以后,他才推门进去。 爸爸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那天我放学很早,因为那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买好了生日礼物给爸爸,想要早点和妈妈一起为爸爸庆祝……自从妈妈死了以后,爸爸每天都很自责伤心,他写的文章会不自觉用上和妈妈在一起时的经历,每天做噩梦还会时不时的梦到妈妈。 爸爸好可怜,爸爸不知道妈妈其实一直都在阁楼上,通过凿开的缝隙里看着他,不管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还是上了天堂以后……” 说着,郑小芃就把悲伤的眼睛看向了陈晓琳,直视着小女孩的眼睛,她才注意到隐藏在女孩悲伤之下的深深阴暗和扭曲。 “呐,晓琳姐姐,是不是在自己喜欢的人很痛苦的时候,让他们死去是一种很伟大的事情呢?”
郑小芃睁大了那对水汪汪的眼睛,黑瞳就像是黑色的泥沼,她的灵魂只剩下一只手露出在那泥沼之上。 听完那沉重的真相后,陈晓琳的脑子一片混乱,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终也只能苍白的说出一句话:“我……我觉得不对……” ……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呢,那这样一来,就能几乎完全了解郑宇疯狂的真相了。”
郁怜云轻轻一叹,眼中很快恢复理性,“现在重新梳理一下我们对郑宇的调查结果。 郑宇为了不让身患癌症的妻子再承受痛苦,于是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妻子的生命,但此后一直蒙受阴影和痛苦。于是他开始进行一些不切实际的研究,他研究那些隐藏在历史正文背面的黑暗,从那些阴暗亵渎的知识中寻找一种‘复活之法’。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邮件,那封邮件里没写任何文字内容,只是附上了一张图片,正是他装裱挂在楼梯墙面上的残破叶公诗画的剩下那一部分内容。 在补全了那诗画的内容以后,郑宇惊喜的发现这诗画暗含的内容信息,竟就是他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
“我在金马山的天坑之下看到了这首诗的全句,但它背后的故事是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陈晓琳好奇问到。 “我们玄密组内部有收录大量神州地区的禁忌书籍,叶公的书自然也不少,从叶公遗留下的著作来看,我们发现叶公的又一起异常事件经历。在他被贬后四处游历期间,他曾到过古代的魔都地域,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村落,他来的那时候刚好是冬天了。 某天晚上大雪连绵,而村里有几个小孩在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去附近的山上去玩了,但出村玩耍的小孩却都没有回来,于是村里的人们紧急组织起来,叶公也被拉上了就去山上寻人。 结果他们却发现出去寻找的大人里,竟也有人在上山之后没再回来,这山他们村里人颇为熟悉,是属于闭着眼都能走出山的熟悉,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就甚是诡异。于是经过几天的搜索,他们终于在山上找到了一个洞穴,下去后,他们一番搜索,结果真的让他们找回了失踪的那些人。 只是遗憾的是,那些失踪者全部死亡,他们的尸体就倒在一个浑身空空如也但有神奇力量的尸骸面前,之后他们那些下洞穴来寻找失踪者的人就与那尸骸较量起来,过程中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最终情况惨烈,只有包括叶公在内寥寥几个回到了村落里。 为了劝诫后人不要轻易踏入此地,于是叶公还在返回途中,顺便还竖立了一个石碑,回去后还打算作诗作画,可正当他把诗画完成之时,叶公意识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种诱导和蛊惑,其实这种事情根本不该流传出去,于是将那座山的洞穴封死,又把那画撕碎扔了。 可惜叶公没想到,他那画,其实应该烧掉的,结果让我们这些后人拼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因两个月前六华港的事件影响,引发了神州地区东海区域的地壳变动,叶公当年封死的洞口又开了,并且让后人给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