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宁玥带着浆洗干净的斗篷,前往封王府拜谢封煜。黎暮亲自将宁玥迎进府,引着宁玥去了封煜居住的汀兰小筑,“二小姐,世子就在汀兰小筑的沧澜亭中,前面就是。”
宁玥对黎暮道了声谢,漫步行走在小筑的清幽石路上。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一人黑发如墨,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亭中,倚栏而靠,说不出的俊逸出尘,正是天烬第一权贵,封煜。他身前摆放着一桌棋局,黑色的棋子在指尖翻转,举手投足间的风华,世间无人可及。宁玥福身一礼,“见过世子。”
封煜缓缓抬起眼帘,静静地望着身前的女子,“你来了。”
“中秋宴,先有世子借我浆果,免我当众出丑,后又赠衣免我受寒,世子情义,宁玥铭记于心,不敢不来。”
宁玥微微一笑,将斗篷举到身前,“只是斗篷华贵,宁玥不敢受,已浆洗干净,特来送还。”
封煜目光一深,却并未接斗篷,“封煜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二小姐既然不喜欢这斗篷,随意处置了便是。”
宁玥唇角一弯,将斗篷搁置在亭中长椅上,“世子若不嫌弃的话,宁玥愿陪世子对弈一局。”
封煜看了宁玥一眼,淡淡地说道,“二小姐,请。”
宁玥款款落座,纤细的手指将棋子捡入手心,再归回棋盒中。这么一个简单重复的动作,她偏偏做得赏心悦目。封煜的目光落在宁玥的指尖,只觉得少女的手珠圆玉润,指尖细腻修长,别有一番动人之处。“世子,请。”
宁玥浅浅一笑道。封煜收敛心神,凌然落子。你来我往间,黑白子在棋盘中交相辉映。两人下的棋子每多一颗,封煜心中对宁玥的讶然也多一分。这少女明明才十四岁,却心智沉稳,布局手法诡异多变。每一颗棋子都是她的局,都是她的路,进可攻退可守,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颗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好似落在封煜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忽地,汀兰小筑上有脚步声传来,打断了沧澜亭中的清幽,只见黎暮领着绿芍走来,绿芍面上有难掩的焦急之色。待绿芍走到宁玥身侧,宁玥低声问道,“何事惊慌?”
“小姐,老夫人派人请你速速回府,御龙营的李炎彬李统领过府跟您提亲!”
绿芍悄声说道。“啪嗒”,宁玥原本捏在指尖的黑子忽然落入棋盒中,发出一声脆响。宁玥心中一震,前世那个比她年长三十岁,百般凌辱她的人,今生,竟然在同一日又上门提亲了!封煜扫过落在棋盒中的棋子,眼眸一眯,目光落在宁玥的小脸上。宁玥对封煜浅然一笑,“世子见谅,家中有事,这一局恐难……”“无妨。”
封煜淡淡说道,“可有为难之处?”
宁玥一怔,他这是变相要帮她吗?挥去心底不切实际的想法,宁玥略一沉吟,轻声说道,“多谢世子,并无为难之处。”
话落,宁玥对封煜匆匆一礼,忙转身离去。封煜望着宁玥渐行渐远的背影,“黎暮,你去查查今日何人到宁王府,所为何事。”
“是,主子。”
……“小姐,今儿一早,您刚出门没多久,李统领便过府求亲。”
绿芍忙将打探道的消息禀告宁玥,“据说,李统领是在中秋宴上对小姐一见倾心,他的夫人三年前过世,想娶小姐做续弦。”
中秋宴?宁玥心中冷笑,李炎彬官职虽然不低,可御龙营关系重大,什么时候他也能参加中秋宴了?宁玥眼底划过一抹冷色,虽然她重生,可是有的事情却依然发生了。前世,李炎彬之所以会找上她,完全是因为宁蓉将自己的画像送到李炎彬手中,否则李炎彬又怎会刚巧在她失身没几日就上门提亲?今生,宁蓉刚被老夫人打了板子,此事只怕与她脱不了干系!“目前祖母和父亲是什么态度?”
“奴婢听邱姑姑说,老夫人瞧着是满意的,王爷目前还未发话,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绿芍担心地说道,“小姐,现在怎么办?这李统领可是整整比您长三十岁……”“不必惊慌。”
宁玥稳了稳心神,“父亲不会这么轻易答应的。”
天烬总共四大营,李炎彬贵为御龙营的统领,是朝中的实权人物。他虽然已四十四岁,可外表看来却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前世,她蠢笨无知,又失了清白,李炎彬这样的人物上门提亲,又是娶妻,宁王自然满意,老夫人这才将她下嫁到李家。今生她并未失身,又在中秋宴中名动王城,就算她只是个庶女,宁王应该不会将她轻易许人。宁玥思绪飘忽,没过多久,马车已到宁王府门前。邱姑姑早在府门前守着,一见到宁玥,便将她接入前厅。李炎彬一见到宁玥,双目一亮,只觉宁玥比画像中的更娇美夺目,“老夫人,王爷,李某诚意求娶二小姐为妻。我虽比二小姐年长,可家中长辈已过世,后院也无妾室,成亲后,二小姐就是当家主母。”
老夫人听了暗暗点头,客气地说道,“玥儿得李统领青睐,是她的福气。只是……”“只是什么?”
李炎彬笑着问道。宁王看着李炎彬的笑容,心底划过一抹厌恶之色,扫了一眼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宁玥,宁王淡淡地说道,“只是小女还未及笄,更不曾学掌家,只怕要辜负李统领的美意了。”
这其实已是变相拒绝了。李炎彬心中暗骂宁王不识抬举,面上笑容不变,“王爷多虑了。今日李某过府,只是想与二小姐互换庚帖,纳彩时再定吉日,便是再过个三年两年成亲,李某也愿等二小姐。”
三年两年,李炎彬已年近半百,而宁玥却是韶华好时光,李炎彬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宁王心中冷笑,“李统领与本王年岁相仿,一直以同辈论交,若是娶小女,岂不是要比本王低上一辈,这如何使得?”
李炎彬心底冷笑,面上却浮现出对宁玥势在必得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