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五。自从宁玥被詹太后招进宫里,学习迎接百里召云大典的礼仪后,宁玥就再也没有去过封煜的汀兰小筑。秦起遗作,她还没有默完,这几日年节,得空便又重新提笔开始慢慢默出。绿芍把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静静地守着宁玥。就在这时,红菽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恭敬地走到宁玥身前,“小姐,赵侍郎府上的公子让人送了些东西给小姐,眼下门房正拦着呢,让奴婢来问问小姐的意思。”
宁玥眼角一挑,想起除夕夜赵明杰匆匆而来,紧张不能自持的模样,她柔声问道,“送了什么?”
红菽忙道,“奴婢也不知道送了什么,不过应该是字画一类的东西。”
宁玥知晓赵明杰不是孟浪之人,便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便去门房把东西收了,替我谢谢赵公子的美意。”
红菽应了,没过多久便拿了东西回来。红菽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锦盒放在书案上,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副字画。绿芍走上前来,两人拉着字画的两头,缓缓将字画打开。纸上画的应是晚间的情景,皎月当空,明月下是一个靠湖的亭子,在亭子中间坐着几位小姐,只见其中一位闺秀隐在亭子的暗角,夜色中,她侧首回望,面容姣好,一双眼眸灿若星河,霎时便照亮了这昏暗的湖亭。“小姐,这上面回首的女子好像是您。”
红菽惊呼道。这侧首回望的女子自然是宁玥。当日,中秋宴后,不少闺秀与公子获准游园,宁王府的几名小姐都在这亭子里,她躲在暗角。宁蓉假传消息给赵明杰,引得赵明杰到亭子里来找她,这应该就是赵明杰刚刚跨入亭子时,眼中瞧见的动人风景。赵明杰不亏是有名的王城才子,绘画技艺已自成一派的大家。宁王府其他小姐的面容,他画得很模糊,唯独宁玥的容貌画得清晰无比,尤其是那双眼眸特别传神。在那双眼眸中,你能瞧见让人惊心动魄的绚烂,又能感受到宁玥的平静与安然。这种动和静极致的结合美,就连宁玥也不得感慨赵明杰的画技高超。宁玥的目光扫过画中的自己,落在画的一角,那里的纸微微泛起毛边,可见有人的手经常放在那里拉开画卷观赏这副画。这画不是除夕夜后,赵明杰突发奇想而作,只怕是中秋宴那晚的情景早已深深的印在赵明杰的脑海中,他一回府,便将这情景勾画出来。宁玥不由得想起那晚,她为了用赵明杰做幌子,支使绿芍故意将他弄得跌倒的样子,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随后,她对红菽说道,“将此画收好。”
红菽笑着应了,将字画仔细收回锦盒里,放在屋子的书架上,宁玥只要一抬头就能瞧见的位置。隐在暗处的秦灏,唇角一抿,心中画了圈圈,将假想的赵明杰装了进去。*大年初六,宁王府迎来了几名王城贵女,以陈钰彤为首的这些贵女,素日里都与宁瑶交好,若是有宴会,必要坐在一处玩耍。如今宁瑶被封为和安郡主,不日就要远嫁,这些贵女趁着年节事情不多,便结伴来看宁瑶。“瑶姐姐,这次苍淼皇子来和亲,我们原本想着陛下最多只会将凌珊公主许配给他,没想到,竟然还册封你为和安郡主,让你也去苍淼。”
一名闺秀拉着宁瑶的手,不舍的说道。宁瑶的脸上也是一片不舍之情,“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陛下的旨意,自有深意,我身为父亲的女儿,自然要遵从君命。你们也不必太过悲伤,这不是八个月的时间吗?你们得空便来王府,我们常聚就是。”
一群闺阁小姐说了会儿话,便有人起身告辞。最后,瑶光院里只剩下陈钰彤还未走,她今日到王府来,显然不是单纯看看宁瑶。陈钰彤静静地打量着宁瑶,只见宁瑶的眉眼间一片温婉之色,似乎对嫁入苍淼之事,并无怨怼之意。她缓缓垂下眼帘,望着身前杯盏中的茶水,轻声道,“上次与宁小姐相聚,宁小姐还与我商讨如何对付宁玥之事,可世事难料,不想竟要与宁小姐分别。”
宁瑶微微一笑,“是啊,世事难料,又怎能以一招定成败?”
陈钰彤垂下的眼眸顿时一亮,她就怕宁瑶已经认命,再无算计宁玥的心。她缓缓抬起眼帘,望向宁玥,“正是。只是这半年来,我们多次算计宁玥,都被她巧妙躲过,看来我们得换换方法了。”
宁瑶与陈钰彤对视一眼,“陈小姐的意思是?”
“宁玥固然是聪慧绝伦,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宁玥。她聪慧并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也如此精明,或者我们可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陈钰彤缓缓说道,这是她最近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就算不能伤到宁玥,可伤到她身边在意的人,宁玥伤怀我们也算是解恨。”
宁瑶蹙了蹙眉,“宁玥向来独来独往,好像对谁都不是特别在意。”
陈钰彤抿唇一笑,“我记得冬狩时,李暻雯将她身边那个婢女弄到壕沟中,她就表现出了些微的在意。”
宁瑶想了想,摇摇头道,“绿芍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绿芍是父亲亲自挑出来伺候宁玥的人,好像会武。”
说着,宁瑶一顿,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她身边还有个婢女叫红菽。虽不经常带出府,但也是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
陈钰彤疑惑地问道,“这红菽既然是贴身伺候的,为何不时时带在身侧?”
提起红菽,宁瑶眼底划过一抹恨意,“陈小姐有所不知,这红菽乃是重阳节时,封世子特意送给宁玥的。重阳节前,王府的账房先生在采买上出了些纰漏,被母妃赶出家门,祖母特命宁玥来安排空缺的人。封世子就送了这红菽给宁玥,宁玥将她安排在账房做事,故而许多时候都不曾带在身侧。”
陈钰彤只觉心中一跳,捧着杯盏的手微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