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几道影子在邓家宅院上一闪而过。有了秦灏带路,几人毫不费事便找到了邓家的金库。这邓家掌事也是个城府深沉的人,整个邓家大院修建得弯弯绕绕,每个楼阁庭院都相差无几,若是寻常人进入这宅院,莫说要偷东西,只怕连出府门的路都找不见。外表看来,邓家掌事并没有安排太多的人守护金库,可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宁玥留意到守护金库的侍卫,巡逻的范围比其他偏院的要小,而且轮岗的时辰都比其他地方要长,一般人很难借轮岗的时候偷入金库。封煜给秦灏使了个眼色,秦灏便领命而去。没过多久,邓家便传来喧哗声,只见邓家的下人形色匆匆地朝着宅院的某处跑去,宁玥隐约听到他们似乎在说“走水。”
宁玥眼眸一眯,能让邓家的人着急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粮仓走水!在邓家能正大光明铸币前,米粮依旧是邓家的根本。若是她的猜测属实的话,如今更是邓家的关键时期,他们还要靠米粮尽可能地回垄更多四铢币!虽然其他院落闹腾的厉害,可是守着金库的侍卫只惊慌了片刻,便镇定自若,继续巡逻。宁玥看了绿芍一眼,绿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纤细的身影一闪,已经跃入院中,没多久便引走了小半侍卫。封煜揽着宁玥的腰,有惊无险地避过几名侍卫,便潜入金库中。邓家不亏是宜城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金库中的纹银可以抵得上小半个天烬国库,故而这邓家宅院才能奢华如斯!宁玥飞快地扫了一眼金库,金库里的纹银堆放得有条不紊。宁玥飞快地走到对方铜币的角落。此刻,那里全是四铢币根本不知到底有多少。在四铢边上则是崭新的五铢,邓家果然上报了铸币名额,就连五铢都已经造出来了,看样子是只等缴纳了纹银,宫里的旨意出来了,便要把这批五铢投入市集中。宁玥右手捡起一枚五铢,左手拾起一枚四铢,虽然并不明显,可五铢确实比四铢重。宁玥眼眸一眯,难道她猜错了,邓家收拢四铢只是为了更快地锻造出五铢?可若是宁玥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分量不足的五铢又在何处?宁玥怔怔地看着指间的五铢,新的五铢币与四铢币一样,外圆内方,上面刻的字也没有什么不同,就连背面的纹路也分毫不差。忽地,宁玥目光一凝,原来五铢币的右下角缺了一个小小的火焰标志,这是代表天烬的标志,只有户部铸币的模具里才会有那个火焰标志。如今,白烨宸将铸币权下放,民间铸币的商贾自然没办法在铜币上刻下朝廷专属的标志。只是如此一来,便会多出许多麻烦,一些没有缴纳纹银的商贾,也可能私自铸币,到时候市集上会充斥着一批分量不足的五铢!宁玥唇角一抿,眼底划过一抹阴鸷,就连她都能想到的问题,她不信陈丞相想不到,而对方之所以故意留下这个漏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让宁王获罪下狱!好歹毒的心思!可是,她如今完全没有证据,一旦白烨宸下令核查户部,宁王府的命运必然与前世一模一样!封煜看着少女瞬间惨白的脸色,心知必然出了大变故,而这变故必然与宫里新颁布的旨意有关。只是,他对户部之事了解的并不多,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变故,竟能让一向平淡如水的少女,露出这样的神情。宅院外的喧哗声,已经慢慢趋于平静,这意味着秦灏与绿芍弄出的动静已经被慢慢平息,金库的守卫即将恢复正常,说不准还会有人来查探金库。封煜轻轻地扯了下宁玥的衣袖,宁玥抿了抿唇角,站起身来。封煜半揽着宁玥的腰身,几个起伏便出了邓家的宅院。不多时,秦灏与绿芍也相继归来,并无大碍。除了宁玥,封煜三人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封煜带着宁玥,几人直接越过城门,飞掠而出。在宁玥等人出城后,邓家的宅院才安静下来,像一只巨兽闭上了眼眸。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走进宅院的主院,一名少年公子静静地立在院子中央。管家微微一礼,“少主人,客人们已经走了。”
那少年公子唇角一勾,“你们这次做得很好。”
管家恭敬地说道,“都是少主人思虑周全,命我等提前准备好分量充足的五铢放入金库,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怀疑邓家私铸分量不足的五铢币了。少主人,这次还要多亏了陈丞相,属下过几日是否携重礼登门拜谢?”
少年公子冷笑一声,“陈丞相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管事心中一惊,不敢再随意接话。少年公子的目光落在远方,那个方向正是天烬王城的方向,“石伯,你下去歇息吧,明日便把库房里所有不足量的五铢全部投入市集中。”
石伯一怔,“少主人,这会不会太快了。”
少年公子垂下眼帘,俊美的容颜带着一抹索然无味,“这件事做得越快越好,你以为陈丞相胆子真有那么大,能让我们一直做这种事?趁此刻时机正好,能捞一笔算一笔罢了。”
石伯打了个激灵,这才恭敬地应道,“是,少主人。”
*与此同时,宁玥和封煜正并肩走在回王城的官道上,宁玥将自己的猜测向封煜娓娓道来。封煜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下依旧平静如水,他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话,只怕你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宁玥一怔,脚步不由得一顿,目光直直地望向封煜。封煜漆黑的眼眸坦然与宁玥对望着,他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良久,宁玥垂下眼眸,轻声说道,“为什么?”
封煜默然而立,白烨宸为什么要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逼迫宁玥入宫,宁玥并不知道白烨宸将挑选官臣女子入宫的时间拖到她及笄之后。封煜的目光落在宁玥的身上,此刻,少女微微低垂着脸,露出一段曲线优美的脖颈,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宠溺之色,轻声说道,“你不必担忧,此事,我会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