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人注意的宴会厅角落,空气凝固了许久。 终云晚怔怔地跟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大脑空白了一瞬,想不明白为什么江知槐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他三叔的生日宴,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江知槐也向来跟终家没有交集,为什么会来参加三叔的生日宴? 那边终沁愣了一下后,又转过头问终云晚:“你刚刚说什么吵架……” 终依用手肘使劲推了她一下,成功让她闭上了嘴。 江知槐眸色微闪,眼神仍然带着笑意,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我想跟小晚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终沁没多想就点头,站起来给他让出座位,“可以啊,你们慢慢聊。”
她还以为两人之前真的吵了架,想要留出空间让两人好好把话说开,别闹得太难看。 终依没忍住扶了一下额,也只好跟着站起来,朝江知槐点点头,然后拉着终沁离开了。 桌席上只剩下终云晚和江知槐两人。 终云晚长睫略显慌乱地眨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没跟江知槐打招呼,讷讷道:“知槐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江知槐唇边的笑意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实,温润的目光始终锁在终云晚身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接近两年未见,又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终云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江知槐相处。 “我挺好的,”终云晚朝江知槐笑了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知槐哥,我先过去跟三叔打声招呼,晚点再聊。”
不等江知槐回应,他就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离开了角落。 座位上,男人脸上温润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眸里闪过冷意。 终云晚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桌席,本来想回到父母身边,但感受到背后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还是朝三叔那桌走去。 他过去的时候,三叔刚去其他桌跟宾客打了招呼,满面红光地走回来。 “三叔,”终云晚走过去,露出小辈的乖巧笑容,“祝您生日快乐。”
终戚正在兴头上,看见自己这个顶好看的侄子,也高兴地应了一声。 他之前虽然对终云晚拒绝江知槐的事有些不满,但这是在他的生日宴上,便暂时不想提起那些事。 终云晚打完招呼就打算离开,但随即又被席间另一个人叫住。 坐在终戚旁边的二叔终弘拧眉看着他,单刀直入道:“听终慧说,你不愿意跟江知槐结婚?”
终戚啧了一声,显然不想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扯无关的事:“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终弘瞪他一眼,心里已经在骂他废物,但只是呛了一句:“我问清楚怎么了?不是为了终家好?”
“那也要看场合!”
终戚气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转过脸去,不打算再理会。 终弘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还是忍住没发火,又看向终云晚,等他的回答。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终云晚就想要偷偷溜走,但也清楚今天不把话讲明白,以后也还是逃不过。 等他们吵完,终云晚才乖顺地开口:“二叔,我跟知槐哥已经很久没见了,他也不喜欢我。”
终弘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怀疑,“不喜欢你?我听你姑姑说……” “什么不喜欢,”终慧从后面走过来,语调提高,“人家今天就是特意为你来的,这还能说对你没有意思吗?”
刚才终云晚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又没跟江知槐相处多久就跑过来,终慧心里已经十分不满。 “知槐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你怎么也应该陪人家多说几句话。”
终云晚在心里撇了撇嘴。 江知槐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姑姑又联系了江知槐,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从小父母的教育让他说不出顶撞的话,只能垂眸沉默。 终慧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哥终岳,见他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递给终云晚,催促道:“快去陪知槐喝两杯,不要让人家不高兴。”
终云晚抿紧了唇,没有接过酒杯。 他没料到江知槐会出席今晚的宴会,在车上想好的借口根本无法用,只能实话实说。 “姑姑,我上次和您说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终慧动作一顿,声音又提高了几度:“你们还没分手?”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把声音尽力压低了些,像个为小辈着想的长辈一样:“姑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谈对象只是图个新鲜,可你也要多为自己以后想想,是吧?”
终云晚心一横,语速极快地把话说完:“我们已经领证了。”
终慧愣住,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也可以再离婚。”
终弘冷静的声音传来,眼神严厉地盯着他,“如果江知槐喜欢你,就不会在意这些。”
终慧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还可以再离婚。”
她放下酒杯,伸手想去握终云晚的手,“云晚,你不能这么自私,也要为整个家族想想。”
终云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到了身后。 终慧脸色难看了些,艳红的唇张开,还想再说点什么。 “小晚,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终慧还未说出口的话。 看到来人,终慧先是紧张地闭上了嘴,很快脸上又露出喜色。 江知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仿佛没看到一旁的终慧和二叔,只是征询地看向终云晚。 被小辈这样忽视,那两人也没有一丝恼意,反而脸上还流露出欣喜。 终云晚看了江知槐一眼,安静一瞬后点头,“好。”
江知槐唇角轻弯,转身在前面带路,朝宴会厅外面走去。 离开宴会厅后,眼看江知槐朝电梯的方向走去,终云晚赶紧叫住他:“知槐哥,我们就在这附近聊吧。”
江知槐脚步顿住,垂眸看他一眼,温和地应了:“好,听你的。”
他带终云晚走到靠近酒店大门的地方,推开贵宾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布置得很舒适,里面只开了几盏不会打扰人休息的小灯,窗帘紧紧拉着。 这样幽静的地方很适合休息放松,却不太适合两个关系尴尬的人谈话。 终云晚快步走到窗前,把窗帘全部拉开,莫名的气氛才消散了些。 窗外的瓢泼大雨映进眸里,他意外地轻轻吸了口气,小声道:“下雨了。”
明明刚才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还很好。 江知槐关上休息室的门,也走到窗边,只是没有去看窗外的雨,目光落在终云晚身上。 少年睁着清澈的眸往外看,脸跟窗户离得很近,挺翘的鼻尖快要碰到窗户,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 跟记忆中两年前那个少年没有半点差别。 江知槐眸色微暗。 正是这副纯白干净的样子,才更让人想要将他占为己有,拥在怀里沾上自己的气味。 一开始,他只把这种感情当成是对弟弟一般的呵护之情,于是对终云晚更加照顾,也享受终云晚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 可在看到终云晚依赖自己的同时,也同样对其他人露出依赖的神态,心里却一瞬间升起怒意。 那时他才发觉,自己对终云晚的感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那年才会在回国之后跟终云晚表白,还是在宾客如云的生日宴上,即使清楚终云晚会因此受到多大的压力。 他想着终云晚本来就仰慕自己,又是那样柔软的性子,一定会顺势答应他。 可没想到终云晚不但拒绝了他,没多久后还出了国,跟他淡了联系。 这两年来,他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想法,将少年占为己有的念头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终云晚看了一会雨景,才察觉到江知槐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他立刻站直身子,莹润的眸子微垂,局促地捏了捏衣角。 也不知道江知槐喊他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江知槐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紧张,我们之间没有这么生疏吧?”
终云晚轻轻“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感觉江知槐变了很多,虽然还是一样的笑容,但跟记忆中温润的哥哥形象却完全不一样了。 “还记得那年在生日宴上,我跟你说的话吗?”
气质矜贵的男人微微低头,眼神在他脸上描摹。 终云晚长睫颤了一下,小声回答:“……记得的。”
虽然他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江知槐停顿了一下,突然又转了话题:“我知道终家最近出了点状况,伯父伯母也因此操了很多心。”
终云晚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江知槐的视线在少年红润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了下,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那时候说的话还算数,终家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在这个时候提起那年生日宴上的话,等同跟少年再表白一次,只是这次留有了余地,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 终云晚水润的眼眸微微瞪大,许久没有回应。 江知槐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倾身,将少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要考虑一下吗?”
终云晚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抿紧了唇,还是摇了摇头。 “我有正在交往的人了。”
江知槐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半晌后,才轻叹一声:“小晚,不要用这种话骗我。”
“是真的,”终云晚声音大了点,反而更像是底气不足的样子,“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他对我很好。”
江知槐垂眸看他,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平静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终云晚眼神微闪,他对奚厌的了解还不够,根本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在江知槐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讲了一些,又把梦里主角攻的性格编进来凑数。 说完之后,他才恍惚地发现,这仿佛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凑在了一起。 江知槐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少年撒谎的表情其实很明显,那双漂亮的眸子会眨得比平时快,还偏偏要跟别人对视,想要表现出不心虚的样子。 看来有对象这件事,也只是少年找的借口。 “小晚……”江知槐眸光柔和了些,刚想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这里是贵宾休息室,在他们进来后就有服务员在外面守着,怎么还有人敢不敲门就进来。 终云晚也惊讶地朝门口看去,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瞳孔微微一缩。 奚厌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光,带着寒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 *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 终慧等人嘴巴张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出现在宴会厅的西装男,颤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您说谁把云晚带走了?”
西装男没有感情地重复:“奚先生让我转告一声,他先把终云晚少爷带回去了。”
终慧脑袋嗡嗡作响,还想要再多问一遍,被一旁的终弘拉住了。 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但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在西装男离开后,终慧才脚一软跌回了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奚家的人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