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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降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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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洪武皇帝朱元璋为如何处置叶伯巨犹豫不决时,东六宫里的柔仪殿却在这天夜里却突现灵光,北至文渊阁、南至月华门、西至交泰殿均被照耀得犹如白昼,且冥冥中似有木鱼声从远及近地传来。

一时间此事惊动了后廷的所有的宫人、太监,甚至于皇子、皇后,乃至洪武皇帝朱元璋都被惊动了。可当皇帝从春和殿匆匆赶到柔仪殿时才发现原来是太子朱标刚刚扶正的太子妃吕氏诞下了一个男婴,皇帝又一次有了自己嫡长孙(原太子妃常氏早年虽诞下皇孙朱雄,三岁早夭,常氏也为此抑郁而终。之后吕氏扶正,是为太子妃)。

当吕氏和太子朱标从稳婆手里接过这位刚刚出身的皇长孙时却都吃了一惊,不禁尴尬。只见这孩子五官清秀,像极了太子妃吕氏,原是极好的相貌。可只一条,那便是这皇长孙的头顶骨有些歪曲,此时尚且幼小故而看得十分明显,模样儿煞是怪异。

见朱元璋都驾临了柔仪殿,朱标暗暗叫苦,迟疑着将刚出生的皇长孙递给殿外的皇帝朱元璋。朱元璋看了也先是吃了一惊,旋即笑道:“哈哈哈,朕这皇孙后福无穷啊。临地时天降异彩,伴有弥音,已是大吉之兆。此时观这孩子骨形,果然生有异象”,说话间指着皇孙有些歪斜的头骨正色道:“此乃是半边月儿,正是古书所谓龙相矣。我大明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哈哈哈”。

众人听皇帝如此说,这才高兴起来。

很快太子诞下身有异象的皇孙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满朝上下都洋溢着喜庆之气。却在此时,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联合中书省、六部、五寺、以及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甚至钦天监等各部司官共同奏请,言曰“国子监生叶伯巨历来持躬甚谨。此番乃是奉旨奏事,并无大过。请转刑部审讯,从轻处置”。

原本犹豫的朱元璋此时似乎也忽然下定了决心,竟然异常爽快地同意了百官所请,将叶伯巨转入了刑部大牢。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皇帝此举是要大事化小,叶伯巨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朱棣强自镇定着跟吴王朱橚去柔仪殿给太子贺了喜,又与一众道贺的官员闲聊了一阵叶伯巨的案子。眼见着太子红光满面,早没了前些日子的颓唐,越发的儒雅端方、自信满满起来,朱棣再没心思在那儿做戏、强颜欢笑,便借口要和新王妃回门辞了出来,匆匆打马回到燕王府,寻那以诵经祈福为名留在西跨院的道衍和尚。

道衍此时正在西跨院六角亭枯坐参禅,朱棣轻轻踱了进去,也不打扰,只独坐一旁石廊上翘足静侯,兀自想着心事。

道衍似乎早知朱棣到来,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说着起身慵懒了一下四肢,瞧着朱棣又道:“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嘿嘿,燕王殿下,您今日双眸闪烁、印堂阴晴不定,可是又遇着了什么境缘了罢?”

朱棣历来不善佛法,然而这几天里道衍随口的几句佛语却常能击中内心深处,让自己很快安静了下来。

此时道衍寥寥数语佛偈,朱棣原本翻江倒海般的心底瞬时就平静了不少,似乎每次坐到这和尚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自己都能很快沉静下来,不禁朝道衍微微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父皇已将叶伯巨转交刑部处置。大师以为如何?”

“哦”,道衍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这都是意料中的事。只见他轻轻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也坐了下来:“听闻皇帝新得了皇长孙,当时我便料定宋濂等人是决计不会放过这等时机的。嘿嘿嘿,果不其然,他们一股脑儿地趁机上奏要从轻处置叶伯巨。哼哼,这一击正中万岁圣心。事情至此,也是天意,这位新出生的皇长孙......福分不小啊。”

朱棣端坐不动,只闪着眼看着道衍,不动声色问道:“那本王该如何呢?”

道衍抚额在亭内来回踱了踱,悠然立定,盯视朱棣沉声道:“大势已然如此,君子顺势而不畏势,燕王殿下......也只能暂且屈从了。”

朱棣原以为这道衍必定会有翻转局势的计谋,此时听他竟然要自己屈从,不禁失望,皱了皱眉,咬牙又问:“屈从?那本王该如何屈从?”

道衍也是面色凝重起来,沉吟着伸出一根手指:“一、但凡来燕王府拜门子的,不论文武官员,一律都不能再见了”。

朱棣想了想,虽觉得屈辱,却也只得默然点了点头。

只见道衍又伸出一根手指,断然道:“二、燕王的封地在北平,镇守北平的是您的舅舅曹国公李文忠,请燕王修书曹国公,请其在北平择一良地修建燕王府。”

朱棣一愣,在北平封地请修燕王府可是件天大的事,必定会震动朝野的。谁知道这一招对是不对?若万一这一步走错了,那可是要惹出不小的麻烦的啊。

道衍见朱棣犹豫,嘿嘿一笑,捻着念珠,半睁着三角眼:“嘿嘿嘿,燕王殿下......皇长孙一出世,皇帝如今是要铁了心要保太子了的。叶伯巨的奏折其实只讲出了一面,皇帝是否会往深处想还无从可知。可既然被叶伯巨点出来了,如若皇帝若当初广封藩王时没有料到此举会对太子造成冲击的话,那此时皇帝也已是心如明镜似的了。但是藩王已封,皇帝也是骑虎难下。一边不能自食其言,另一边又要维护太子。所以若燕王殿下能修书曹国公修建燕王府,一来可以自明心志,表明并无争太子的意思,也可以撇清前些日子惹出来的嫌疑了。二来,此举也可挽皇帝于两难之间,只要诸皇子顺从地要到边陲就藩,那大臣们一时也就无话可说了,皇帝也不用自食其言、为当初分封藩王的做法辩解了。此举一举数得,有何不好?殿下又何必犹豫呢?”

朱棣却不禁沉吟:“若皇帝真让我就藩呢?那可如何是好?”

道衍似乎看穿了朱棣的心思,哈哈笑了起来,绕着亭子走了两圈停住脚步,盯着朱棣这才问道:“可燕王又何必非得留在京师呢?”

朱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也是一愣,暗暗问自己,也都觉得诧异。自己为何非得留在京师呢?若只做一个亲王,那远离京师就是远离了皇帝的管束,乐得逍遥自在,本该是心里巴望不得的事情。可为何自己会为此郁结呢?难道自己心底藏着什么连自己都不可明言的东西?

见朱棣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道衍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旋即一闪而逝,又复肃然道:“燕王何忧思之深呢?皇帝真要让您就藩那是以后的事。可如今的形势,皇帝生疑,太子势起,燕王再不设法自保还要如何呢?又还能如何呢?”

听道衍如此说,朱棣心头纵有千般心思也是万难出口了,眼中闪过一丝冷峻和忧郁,勉强笑了笑,感叹道:“是啊,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本王还能怎样呢?”

道衍见朱棣如此,心知万万不能绝了这位多灾多难皇子的决心,否则日后要想挽回就难了,便又道:“燕王殿下,势虽不可逆,却不是不可变,事在人为便是说的这个道理。您万万不可就此消沉啊”。

说话间道衍眼中又忽然闪烁,贴近了朱棣,悄然道:“燕王虽然不可再与大臣结交,可并不是不能施恩的啊,否则昔日交情岂非就付诸流水了吗?”

说着道衍又是一顿,沉吟了片刻,嘴角吊着笑意:“嗯......还有一类人也请燕王殿下留意。”

“哦?什么人?”

“宫人太监!”

道衍眯着眼,悄然笑了起来:“此类人身残位卑,最易为小恩小惠打动。而且他们与宫内联系紧密、千丝万缕,犹如一张蜘蛛网将皇宫紧紧围住,宫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不能逃脱他们的眼睛的。哼哼,这么一群人,最是有用、又最易收揽,却无人问津,嘿嘿,燕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露骨了,朱棣皱眉想了想,心头悠然闪过一丝清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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