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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皇长孙朱允炆的诞生,替太子上书直言的叶伯巨被从轻发落,转到刑部衙门暂行拘押。只太子府赞议大夫、大学士宋濂因御史大夫陈宁的凭空参劾而告老回乡,太子朱标却又缺了一个臂膀。
朝廷里自从宋濂告老回乡,李善长和李文忠重新参政议政,原本不可一世的中书省左丞相胡惟庸不得不大为收敛,朝局又很快重归稳定。但凡朝中政务都由李善长、李文忠与中书省合议后报太子朱标裁决,最后才奏报皇帝。 朝务有条不紊,洪武皇帝也因此轻松了不少,征战劳碌了大半辈子的朱元璋终于闲了下来,便时常陪护教导皇长孙朱允炆为乐。皇宫里顿时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 燕王朱棣则听从道衍的劝告,远离了京师,自请前往中都凤阳受训,日日与傅友德等一干老将切磋战法,要么便是与士官摸爬滚打,也可算是乐得其所了。 如此太平无事直至洪武十一年三月,大明的上空突然天降暴雨、狂风大作,长江下游灾洪遍野,死者不计其数。这种天气历来只发生在初夏,在初春的季节极为罕见。洪武皇帝立刻召问钦天监询问天意,临了又马不停蹄求告太庙、天坛祈福。 却在这一夜,西宫杨妃忽然也诞下一子,浑身冒着白光,经久才散。更奇的是历时数月的暴雨竟然随着这位皇子的出世也骤然停歇,天下皆惊,奔走传诵,说得玄乎其玄。 洪武皇帝得了消息也亲往西宫查看,只见这孩子眉清目朗,隐隐透着仙气,与神庙里供着的太上老君竟然十分相像。朱元璋又是惊又是喜,心中又犯起犹豫来,便又动了另立储君的念头,故而取名曰朱权,封为宁王。为免唐突,朱元璋又故意同时封十一子朱椿为蜀王,封十二子朱柏为湘王,封十三子朱桂为代王,封十四子朱英为肃王,封十五子朱植为辽王。只是人人都知道一出生即被封为王者,唯有宁王朱权一人而已。 朝中为此动荡私议自不必说,听闻就连皇后马氏都为此来寻朱元璋说项。待洪武皇帝醒悟过来时,却已为时已晚,谣言已然四起。朱元璋思忖再三之后,不得不突然下令二皇子秦王朱樉前往西安藩地就藩,三皇子晋王朱棡则前往太原藩地就藩,接旨即起,以示维护太子、并无另立储君之意,以此来安抚朝局、安抚太子。 远在凤阳的燕王朱棣这夜看了朝廷邸报,得了消息,不禁大惊失色,再也坐不住,便连夜打马赶赴京师,悄无声息地回到太平门外的燕王府。 府内门吏小太监郑和见朱棣行色匆匆忽然回府,心知必有大事,连忙快步跟在朱棣后面等待吩咐。果不其然,朱棣进了燕王府,连王妃徐氏都还没去见上一见,便沉吟着悄声吩咐郑和:“去三法司衙门找刑部主事徐贲,让他将道衍大师请过府来,切记不可惊动旁人”。 郑和素来十分伶俐,得令后便立即出了燕王府,赶去三法司衙门。因有随身银两的打点,很快便将徐贲从刑部衙门请了出来,将朱棣的话原原本本地带到。徐贲自入京师便受到朱棣的多番照料,由一个从七品的给事中闲职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升至掌握实权的正六品刑部主事,许多官员因知他与朱棣交情不浅故而多番照应,因此徐贲对这个皇四子感恩深重。此时得了吩咐也不迟疑,立刻便入太庙去见道衍。 约莫只过了一顿饭功夫,郑和便领着气定神闲的道衍进了燕王府西跨院的六角亭,朱棣此时正在六角亭内喝茶枯坐、凝眉沉思,见道衍到来,连忙起身相迎。 待郑和退出,道衍这才坐到朱棣的对面,端起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清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问道:“燕王不是在中都凤阳吗?怎么就急匆匆地连夜返京了呢?”朱棣每每见到道衍,心里都能很快沉静了下来,此时却仍旧有些慌乱,闪着凌厉的眼睛也不拐弯抹角,沉声道:“听闻京中有变,本王岂能安睡中都?”
“哦?!”
道衍眯着眼盯视朱棣,若有若无的笑了笑:“京中有何变故?贫僧怎么不知呢?”
见这和尚还要装聋作哑,朱棣不禁皱了皱眉:“大师沉迷佛法,怎会在意俗世之变?”
说着起身叉腰望着亭外,阴郁道:“哼哼,秦王和晋王此时都已奉旨离京就藩去了。大师难道还不知么?”
“哦,就为这事?贫僧倒是略有耳闻”,道衍淡淡道:“燕王此行京师,难道是顾念兄弟情深,要来给秦、晋二王送行的?”
朱棣见道衍如此能顾左右而言他,不禁哭笑不得:“你......本王哪里还有心思去送行呢?况且不得父皇旨意,又有谁敢去送行?”
“那......燕王此行京师的目的是为何?请恕贫僧愚昧了”,道衍故作疑惑道。 朱棣却不愿再跟这和尚打机锋,踱了几步来到亭下沉声道:“哼哼,本王是担心,下一个便轮到我了啊!到那时,本王远在北平,大师身在京师,想再见怕就难了!”
“哦。可皇帝并没有下旨要殿下离开京师啊?燕王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呢”,道衍望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叹了口气道:“若皇帝要您就藩,又怎会不与秦王、晋王一同下旨呢?既然皇帝没有下旨,便是说明皇帝还在犹豫不决之中啊。”
“可万一......”朱棣不禁问道。 道衍却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了一声:“哎......燕王是说万一皇帝真要叫您就藩又该如何是吗?”
说着道衍也起身来到朱棣身旁,冷冷一笑:“哼哼,皇帝若真的下旨,燕王除了奉旨就藩又还能怎样呢?”
朱棣不禁皱眉不语,脸色冷峻得可怕。 道衍却知他不愿离京,是因留在京师便还有一分皇储的指望。若离了京师,便觉再无可能了。这位皇子心思藏得如此之深,只怕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想及此,道衍不禁苦笑,继续道:“殿下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擅离开中都的啊,您为何就不听贫僧的谏呢?您只要一离开中都凤阳,怕就有人给太子报了信儿。此时只怕连皇帝都已经知道您回到京师的事了。哎......如此......就算皇帝原本无意让您离开京师,怕都拗不过太子那边的压力了。”
“那......”朱棣不禁呆了呆,这才察觉自己一时心急,已是惹出祸来,不禁也着急起来。 道衍举起茶杯荡了荡,又将杯子放下,却是不饮,沉吟良久断然道:“其实离开京师未尝不是好事,殿下何须执着?天意不可违啊。而天意未必便对殿下不利,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朱棣瞧了瞧道衍,虽心中兀自不甘,却也知这和尚讲的是至真之理,形势无可奈何,大丈夫理应敬天畏命,坦然受之。 “殿下,我上次说的善待宫人之事您可有去做?”
道衍却忽然转了头题。
朱棣不禁一愣,不知这和尚怎的又转到这上面来:“嗯?哦......有......有的,宫人太监本王多有送钱接济家小之处。平日里本王进宫时也多有照应他们的。四司八局十二监共二十四衙门里管事的、得宠的,多有受本王恩惠的。平日里都是郑和与他们接洽,常有些信息往来,只是无关紧要罢了。”“哦,不妨,不妨”,道衍诡异地笑了笑:“养兵千日,只在乎用兵一时嘛,终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朱棣不知这和尚到底在卖着什么关子,只值此情形也没心思过问,只依着他的谋划去行事罢了。朱棣却不知此举后来竟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此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