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走廊上,七名医护人员排着队,每人用轮椅推一名疑似老年痴呆晚期的病人。 这些病人,男女都有,最老的五十多岁,最年轻的才二十多岁。 如果没听到这些医护人员之间的对话,还真以为这里只是一所普通的医院。 “真可怜,他们休息了半个月,状态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可想而知,这精神应该被摧残成粉末了吧。”
“你没见过他们刚结束的样子,一个个愣在宛如棺材般的测试仓里,甚至有人呼吸短暂地停止了几次,真跟死了似的,太恐怖了。”
“你别说,原本有十五个人进去的,可测试结束出来的,只剩下了七个人……” “该不会……真被吓死了吧。”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了,本来绝症患者的心理防线不太好,就算提前做好准备,估计连正常人都受不了……” “别说了,他们能听到的,还有,这不是我们的职能范围之内。”
“就是嘛,别刺激他们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七位医护人员,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时不时低下头观察实验对象的情况。 在对候选人的测试中,首先使用一种特殊的全身麻醉,使被测试者的身体各部位和大部分感官失去知觉,但意识保持清醒,以模拟大脑脱离身体独立存在的状态。 测试的内容主要是心理方面的,考察被测试者对异类环境的适应能力,但测试的设计者并不知道三体舰队的内部环境,只能凭猜测进行模拟。 总的来说,这类测试十分严酷。 这些医护人员就知道这么多。 而不知道的内容如下:曾经为了检验初代测试仓的安全性,联合国安排了一批又一批穷凶极恶的罪犯进行测试。 结果近半的罪犯被吓死,初代测试仓就成为这些人的棺材。 剩余活下来的,被联合国秘密监视起来,之后的半个月内,他们陆陆续续地患上不同的心理疾病。 最晚发病的罪犯,表示监狱是他家,他要与监狱共存亡,死也不要死在棺材上(指测试仓),然后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后联合国紧急封锁消息,保证此事无外流,而测试仓的难度被大幅度降低,降低到如今的测试仓难度。 但还是能把精神折磨到极致。 虚弱的云天明坐在轮椅上,如同将死未死的植物人,被人推往另一个测试地点。 噩梦结束了。 不,最终的还没来。 “请问……我能见一见程心……博士吗?”
云天明艰难地抬起头。 负责云天明的医护人员,低下头看他,不一会儿,她竟露出诧异的表情。 “程心博士……哦,你就是云天明,程心博士的大学同学!”
而后,那名医护人员立即向云天明道歉,表示自己不应该侵犯他的隐私。 对此,云天明只能惨笑,面对现实。 都说人死了,那这个人的隐私,迟早将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生前一大堆可歌可泣的故事,在死后都会变成又臭又长、比背古诗还枯燥的野史,最后这些野史沦为沙子,被遗忘在时间中,无人知道其中原本的味道。 算了,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深吸一口气,云天明感觉现在的自己好些了。 “我不是云天明,我只是想知道程心博士,在你们眼里是怎么样的人?”
作为医护人员,她要听从病人的安排。 她想了想,说道:“我也只是听闻,程心博士好像是PIA里最受欢迎的东方少女,不过也没人去追求她,因为已经有一位不知名的土豪,送了她一颗只有纪念价值的星星。”
这样呀,她不知道就好。 接下来的也是一项比较残酷的考验……他们要向考官们阐述上一项测试的过程,回忆噩梦。 半个月足够他们休息了,PIA还需要检测他们精神承受的底线。 不过鉴于目前人数较少,大概率不会再淘汰候选人了。 随后,医护人员把他推向指定的单间,在那里面进行考验。 进来的那一刻,云天明感觉来到了天堂。 洁白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单间,强烈的阳光直射他的眼睛,使他暂时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这带给他的体会是:也许你单纯不成熟,会有很强烈的情绪隐藏,但被用一片纯白掩盖住了。 这要我冷静??? “云天明先生,你好,我是PIA的局长,你可以叫我维德。”
医护人员继续把他推过去,直到他能看到维德的真面目的时候,方才离开。 “你不介意我抽雪茄的吧。”
维德抽完最后一口雪茄,随即往烟灰缸里掐灭。 看雪茄头最后升起的烟雾,在阳光下消散,云天明摇摇头。 “程心她还不知道你送了她一颗星星,当然,她能查到就真见鬼了。”
“她……我知道。”
云天明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是真不想回忆那段记忆。 “你爱这个世界吗?”
“这也是考验?”
这时,云天明察觉到异常,到目前为止,作为局长的维德竟还没有开始正题。 而且看维德的表情,似乎没有想开始正题的意思。 维德在抽屉里取出一盒未开过的雪茄,“不是,是我个人的想法,我不想问那些已经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我可以不作回答吗?”
“别嘛,我曾向程心问过类似变态的问题,而且在宣誓的时候也会问到类似的。”
一提到程心,云天明立马精神起来,后半段几乎没听入耳。 “她回答了什么?”
“没说,但看她当时的表情,与你大相径庭,她觉得我是个魔鬼。”
维德看穿了他的想法,他也觉得是魔鬼。 “你认为是我让你们做这些测试?笑话,那都是行星防御理事会安排的,别把什么锅都扣到我身上。”
“只有自己认为好笑的笑话,才不叫笑话,是玩弄。”
云天明对维德警惕起来。 这是测试后的后遗症之一:对于云天明而言,除了程心,绝不能相信任何人。 维德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宣泄自己的痛楚,不然在你女朋友面前宣泄,对谁都没好处。”
“她承认我是她男朋友吗?”
“兄弟,这个你自己清楚,她还不知道那件事,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
说完,维德递一根雪茄过来,但他婉拒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维德向他做出请的手势。 “这么快?”
云天明感觉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