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途做了一个梦,梦里回荡着男子的怒斥声。 “要留顾途一条命!要是他死了,半个基地就完了!”
那日,寒风簌簌卷起地上的雪花,模糊了人们的视野。 顾途记得当时的他跌到了一个雪坑里,寒冷顺着他的肌肤如上万根细针同时扎在他身上。 他冷得打颤,唇色发白,眼神虚晃。 脚步声逼近,他抬头看去,沿着雪坑的边缘他看到十几双黑棉靴离他越来越近。 “顾途……”一人弯下腰低柔道。 或许是风雪太大,或许是顾途濒临死亡,他看不清这人的脸。 这人哈了一口热气,瞧到了顾途狼狈的模样,于是接过手下递来的暖水袋送给了顾途,并说道:“回来吧,基地不计较你炸毁三所营地的事。”
顾途眯了眯眼,有气无力嗤笑:“不是不计较……是因为我是世界上唯十的木系异能者,唯十的水系异能者……唯一的水木双系异能者……” 眼前人僵了僵,紧紧握住暖水袋,因为太用力指尖发白。 顾途瞥了一眼暖水袋,又看着眼前人,弯着眼睛,笑意很浓:“我每天生产五十吨粮食,五十吨水,养活了大半个基地……应该也包括你。”
眼前人站了起来,垂眸俯视着顾途,低哑道:“顾途,你身体不好。自从你来基地,基地耗费大量资源养着你。如果没有基地,你估计活不到……” 顾途用力咳了几声,将眼前人打断。 顾途蜷紧手心,想要掩盖什么,粘稠的液体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淌在了雪上,鲜红刺眼。 顾途用力喘息,大脑晕沉:“我当初只是体弱,不是得了绝症……好好休养,少动气,我还是能活到七老八十的……而不是每天吃着维生素片,玩命地生产资源……” 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 “你们告诉我,我的资源可以救整个基地,可现实呢?你们将我生产的资源占为己有……供上层享乐,他们纸醉金迷,粮食在他们手里不过如指缝的流沙肆意倾洒,而普通人……在外面杀了十几头丧尸可能都换不来一块软些的馒头。”
眼前人恍惚,随后眼神冷漠下来:“顾途,现在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抵抗,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我们回去。基地会为你找来最好的医生,这样你还能多活几年。”
顾途昏昏沉沉讥讽:“回去好在我死前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
眼前人抿了抿唇,选择了沉默。 顾途笑出了声,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声音还不小:“你凭什么说这是唯一的选择?”
顾途歪了歪脑袋,肆意翻过身,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眯着双眼,缓缓抬起手指。 突然,上百根冰柱从地面刺出,尖锐的冰尖差一点就将这群异能者捅穿。 “顾途!”
方才与顾途说话的人是异能者的队长。 队长面显愠怒,因为要躲避冰柱他只能向后移去。 顾途见势,手指头向前一按。六根冰柱从六面疾速刺向队长。 队长重重吐了一口气,冰冷地瞥了顾途一眼,抬手抓住一根冰柱折断。 “诶?”
见队长这副轻松的模样,顾途坐了起来,挑眉。 他舒展五指,地上的积雪飞起,紧紧团成上万个冰块。 随着他的手一扬,空中掀起了一阵飓风,卷着数万冰块,也将异能者们包在飓风里。 队长和异能者们抵挡着飓风,却没有注意到顾途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这时,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罩将飓风罩在其中,水罩凝成了一堵坚实的冰墙。 队长刚破开飓风,又被困在冰墙里。 而飓风的冰块也化成了薄又锋利的冰刀,从各个角落与飓风卷在一起。 刀刃割破了异能者们的衣服,几息间,在异能者身上留下了几十道血口子。 数道惨叫声从冰墙中传出,让人头皮发麻,点点鲜血浸染雪地。 “顾途!”队长的声音变得急促,他似乎没料到顾途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皱眉,抬手砸向冰墙。 顾途听到声响,眼睛弯了弯,捂住嘴咳了几下,脸色更加煞白。 他的动作没有停,双唇轻喃。 忽然地动了,土壤炸裂开,数十根如男人手臂粗的藤蔓飞跃而上,冲破了队长半天都破不开的冰墙。 一根最结实的藤蔓缠住了队长,其余藤蔓则钻进飓风里,紧紧缠住异能者们的四肢和躯干。 “嘎吱——”在这般大力下,异能者们的骨头断了。 “他……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明明快不行了啊!”
有人艰难道。 粘稠的液体顺着藤蔓流下,有一滴溅在了顾途的面颊上。 顾途用手指摸了摸面颊,他的一双桃花眼轻轻眨了眨,清澈又明亮。 顾途定定望着手上的血迹,瞳孔渐渐放大,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合上了眼。 他的身体冷到麻木失去知觉,意识飘荡。 后来他听到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近却又很远。 “队……队长,他死了……” 队长忍痛闷哼一声,有气无力道:“想办法救活!”
“……没救了。”
“队长,有人来了!”
“怕什么?”
“是重明基地的人。”
队长沉默片刻后,道:“埋了吧。”
后面的声音,顾途就听不到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重,意识陷入黑暗。 过了许久,他头痛欲裂,好似他的大脑被种入了几枚种子并在上面生根发芽,根系搅动着他的脑海。 疼……像是身体被放入了绞肉机里搅碎的痛苦。 顾途咬着牙默默忍受,而这种痛苦在他的记忆里并不是第一次。 曾经也有和这次类似的疼痛,那是末世来临的前三天,他觉醒了水木异能。当时的痛苦也像是根系在他脑海发芽的疼,那夜体质差的他疼了一晚上,险些丢了命。 顾途边回忆着,意识陷入混沌中。 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三棵树,一棵是绿色的,一棵蓝色的,还有一棵是白色近无色。 三棵树越来越亮,顾途的眼前闪过一阵白光,他的意识清醒了许多。 他好像闻到了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加上中药味。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熟悉的浅蓝色的被褥。 他躺在记忆中的房间。床头柜上还摆放着末世前,他学着网络教程为自己编了一半的幸运红绳。 顾途的双眸微张,眼中流露出喜悦的情感,唇角向上弯了弯。 他……重生了?! 可疼痛感并未结束,又是一阵痛感袭上,顾途紧闭双眼,攥住床单,青筋紧勒在苍白的手背上。 虽然这一世的痛感要比上一世强烈很多,但顾途却紧咬着牙,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天亮了,朝阳透过窗户将阳光倾洒在浅蓝色的床上。 顾途就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黏湿,手指被汗水泡得发白,贴着顾途肌肤的被褥也湿得能拧出水了。 窗外有两个妇人急匆匆路过,嘴里念叨着。 “得快些,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东市新进了一批粮食,要是晚了,别说买个十斤二十斤,怕是连一斤都买不到了!”
“张婶,你这消息挺灵通的啊!前两天大米十块钱一斤我不买,现在涨到五十一斤,我求着要,就这我还求不到。”
窗外传来碎石子掉落的声音,张婶叹了口气:“这谁能想到了啊,这碎石一下就下了两三天。前天晚上我家那口子头疼,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醒来人力气变大了,以前能抗一百斤大米,现在能抗两百斤!”
另一妇人语含羡慕:“我看新闻了,说是一觉醒来能异能力的人千里挑一,你家男人命真好。”
张婶:“命好不好谁知道呢?网上说天降碎石后,异能者都是睡一觉就有异能了,哪像我家那口子?疼得夜里一直哼声。不过他也和别人不一样,他本就有脑梗,肝也不好,难怪把他疼成那样。”
二人渐渐远去,趴在床上的顾途手指动了动,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 他余光瞥向窗外,伸手抹去面颊上的汗水,心中念道。 现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末世来临前三天。 而那位叫张婶的妇人说得没错。 顾途死时是末世第七年,那会儿各大势力对异能已经研究得七七八八了。 疼才是不正常的。异能者身体素质越差,异能觉醒时就越疼,同时觉醒异能者的异能数量越多,身体受到的疼痛也会呈几何倍增加。 顾途联想到昨夜的痛苦,眉头微蹙。 他拿来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手指垂在空中,清澈的水流流进杯子里,装了满满一杯。 顾途又趴到窗台上,用手隔空抚摸花盆上面的秧苗。 很快地,秧苗越长越高,碧绿水灵。只是没有三秒,花盆就因为承受不住炸了,碎片与部分土壤落在了地上。 而窗台上,则放着一大串沾着土、目测有十几斤重的大萝卜。 顾途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懊悔,叹息了声。 他等会儿得好好打扫了,这得浪费他多少力气啊。 见水木异能还在,他松了口气。 一想到梦里的三棵树,他不自觉对应上了其中的蓝树和绿树,还有一棵半透明的白树是? 顾途抱着尝试的态度去催动体内其它力量,他身体一热,紧接着陌生的力量涌上。 顾途眼眸一抬,自己仿佛跌入没有任何物体的太空中,四周黑暗寂静,他感受不到空间的流动和时间的流逝。 他伸手一抓,将刚种出来的一堆胡萝卜抓了进来,他潜意识浮现了一个数字。 ——剩余99.33712立方米。 清醒后,窗台上的胡萝卜果然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堆松散的土壤。 他意识一动,胡萝卜再次出现在窗台的土壤上。 ——剩余100立方米。 顾途终于知道他多出来的这个异能是什么了。 这是空间系异能,在末世中如雷贯耳,人尽皆知! 倒不是说它太常见了,相反,它很罕见! 截止他死时,整个末世拥有空间系异能的人只有四位,且都是末世赫赫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