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属下来向秦言确认了那假祖孙两的身份了,也是因这个契机,她才会对陆离下手。那假祖孙两是一对姐弟,姐姐因为练功走火入魔面容受损成了老人模样,弟弟却因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而天生侏儒。姐弟两被称作金童玉女,是黑道有名的杀手。但听说他们金盆洗手多时了,似乎是与淘沙倒斗的扯上了关系。也是,弟弟的身材倒也适合练缩骨功,比其他成年人有优势得多。这金童玉女啊,便是假扮祖孙哄秦言入住,然后加以监视控制,只是不知何故。秦言早已识破其身份,却是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自己计划得逞。然而,在秦言与卓贞等人去张府之时,却又发生了旁人难以想象的事来。留下看家的两个分坛弟子居然看穿了金童玉女的身份,只因为这对变态的姐弟在做不伦之事时被其中一人发现,那弟子也觉得恶心啊,但这种事儿与他何干呢?走开之后又遇见陆离,便当做一桩恶心且有趣的轶事来讲给陆离听,却又恰恰被金童玉女晓得了。这可不得了。于是,金童玉女用毒药毒死了那两个弟子,陆离却因为早有防备没有中招,他用金铰鞭出乎意料的杀死了玉女,却孤掌难鸣敌不过金童,被打伤在地。他示弱装死,在金童看着姐姐的尸体说要扒了陆离的皮来祭奠姐姐的时候,陆离适时的将玄铁的匕首狠狠的深深的插入了金童的脊背。七节金铰鞭,从柄到尖一共七节,分别是沉木手柄、中空铁器、一串铁质圆环、牛筋皮鞭、十七股金丝银线拧成的鞭子,以及末端附着的倒刺。还有一节被他视作杀手锏的,便是这把小巧的藏在沉木手柄之中可以伸缩的玄铁匕首。果然隐秘,一击即中的神器。而得知了金童玉女来历的秦言,也就更加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了。秦言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坐以待毙坐等敌人出手,这一次她要先发制人。她说:“那我便把这伙盗墓贼查得干净。”
陆离自然懂得她此举,只是现在自己还软得跟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便委屈巴巴的看秦言,道:“那我呢?我都已经实话实说了,你是不是得先给我解药啊,要不然我就肠穿肚烂了。”
“那不是毒,是我叫人配置的迷药,让人头晕眼花手足无力罢了。你便乖乖待着,等上三个时辰,这药效过了也就罢了。”
秦言提剑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回身,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迷药里面我还加了泻药。谁叫你扯谎骗我呢?我不杀你,但这便是惩罚。”
陆离只觉得羞愤欲死,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而另一边,由于秦言势要把幕后真凶连根拔起的决心,天残派长沙分坛的弟子感到压力好大。先是卓坛主被门主赐死,然后是要所有兄弟不分昼夜的去找那波盗了五龙山古墓的盗墓贼。分坛弟子既兴奋又惶恐,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见到秦言一面本就难得,如何能不兴奋?只是秦言过分严肃又杀伐果断的,给他们派了太多任务,让他们疲于奔命,生怕完不成任务做了剑下亡魂,如何能不惶恐?倒是与门主关系非比寻常的陆公子有意思多了,他经常笑着和兄弟们打招呼开玩笑,也会在门主黑着一张脸下达命令之后偷偷的告诉兄弟们不要慌。分坛弟子便以为这二人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相当默契。有新来的弟子质疑秦陆二人是不是男女关系,被一个资历稍老的弟子擂了一拳:“瞎说什么呢?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咱们秦门主啊,天下地上举世无双,放眼整个江湖,便只有咱们青木门主程纶配得上她。你想想,焦尾剑黄泉钩,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加般配的?”
众人傻乎乎的点头称是,恰逢陆离路过,他啃着条油腻腻的鸡腿,吊儿郎当的笑:“呵,大家都在啊。”
他另一只手向前一伸,里面是用油纸包好的烧鸡,“要不要尝尝?”
“不了不了,陆公子你还是带给秦门主吧,顺便替我们说说情,让门主放开点儿期限,我们着实无能,竟查不到那批盗墓贼的下落。”
陆离应承下来,带着烧鸡走近秦言的房间,正擦了擦油腻的手准备敲门,里面的人就已听到他的动静,冷声喊他进去。陆离恭敬不如从命,进去之后,发现秦言居然把剑放在一边,反而握着狼毫毛笔正在写字。陆离心想,能够劳烦秦言动笔,这一定是天残派内部相当绝密的消息啊。随即转过头,用宽大的手掌虚虚捂住眼,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不方便,我先出去,烧鸡放这儿,你记得吃。”
“谁说我不方便了?”
秦言停笔,“我已经让你进来了。”
陆离只好站立不动,道:“你确定我看到了什么,你不会杀我灭口么?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要杀我的托辞借口?”
秦言把笔搁在笔架上,拿开镇纸,吹了吹墨迹,道:“我若真要杀你,还需要找这般蹩脚的理由?”
陆离这才放心,脸上的笑容放大,忙过去看纸上写了什么秘密,结果一看,那宣纸上竟是一副画像,画的应该是个男人,但……秦言画技不佳,他着实看不出这画的是谁。于是陆离道:“你这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绘不成?”
秦言抬眸瞥他一眼,道:“你看像吗?”
自然不像,哪有把情郎画得这么……这么抽象的,就是给逃犯绘制小像的笔端都没藏着这么多的深仇大恨。秦言告诉陆离,这画的是出蜀之后他们遇到的那只鬼尸。陆离再细细去看,果然是从五官上看出了点儿相似,但是当时那鬼尸面容狰狞,眼眶无珠,面部的皮肉也被伤损不少,况且当时正值生死存亡,他的功夫连自保都不够格,当然没有空隙去细细看那鬼尸长什么样了。现在听秦言如此说,倒也是慢慢回忆了一点儿,似乎应是这个模样。只是,这画上的分明是个人。难道秦言有透过皮肉看心骨的能力?啧啧,不容小觑。秦言解释道:“大约两年前,蜀王陵被盗了,但是守陵人怕被惩罚,就隐瞒不报。前几天,蜀王太王太妃去世,要入葬蜀王陵同丈夫合葬,守陵人隐瞒不住,畏罪自杀了,这才把事情给暴露了出来。”
秦言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你不是太子暗卫么,怎么,是真不知道还是示弱诳我?”
陆离心道冤枉,他前些日子被尸毒所侵,虽经玄道观的天机老人医治,但也是躺了半个月好嘛,而且,他这一接到秦言的飞鸽传书,便非常狗腿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哪有时间去了解其他?是以陆离以呵呵的傻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我是东宫暗卫,可不是蜀王暗卫。”
秦言也不说透其中曲折,只是道:“我们遇到的那只鬼尸,似乎就是蜀文王了,当今蜀王的爷爷。”
陆离啧了一声,心中却道,若是被朝廷知道自己伙同以武犯禁的江湖人把蜀文王烧得连灰都没了,会不会被借故罚个三年五载的俸禄啊。秦言并不晓得他竟是在想俸禄的问题,还以为他是在思考案情进展,便道:“从蜀中到岳阳,从皇家王爷到剑雨书生,虽说都有一笔丰厚的陪葬品可以赚,但那些人的目的却不是钱,而单单是这尸体。你说,究竟是什么人才有这样的胆魄和野心呢?”
“自然是……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了。”
脱口而出的某句话在嘴边顿了一下,这才换了一个不痛不痒的代称。然而他心里想说的却是,自然是洛远道咯,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魄力?秦言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道:“宗主的为人虽说不上高风亮节,但就从他救我一家孤女寡母,他便不会做出这等驱使妖邪为祸江湖的恶事来。”
陆离腹诽,难道他让你屠灭帮派血洗门庭便不是为祸江湖么?秦言又道:“我受宗主恩惠,唯有以供驱使为报。况且,这个江湖离散得太久,是需要以铁血政策统一起来,便是如此,才不会有阴谋陷害家破人亡之事。”
她暗指的便是十年前的长安之事。这种观点,陆离虽不完全赞同,却也无法反驳,就像他们做暗卫的,有时明明晓得那人是忠臣良将,却还是要罗织罪名将其除去,为的便是给太子殿下留下一个没有阻碍没有污秽的江山。两个人又谈了些事儿,却始终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就像是已经看到了江对岸的黄金山,却没有渡船把他们载过去,那种感觉啊,像是有只黑猫一直在挠心一样。突然,外面传来声音,是放松和欢呼,有属下来禀:“门主,燕启回来了。”
燕启是长沙分坛的弟子,也是天残派有名的探子,前日他传回消息,说可能发现了那伙盗墓贼的踪迹,正在追查中。一连两天,却都再没有他的信息传回,众人都以为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可是,就在刚刚,他居然骑着马回来了。在农家附近的制高点上监视的兄弟率先发现他的,便禀报了上级。为了让一直严肃脸的门主稍微温和高兴一些,便又急匆匆的来报了秦言。秦言出门,手里提着焦尾,看着越来越近的马和人。“是受伤了吧?”
陆离眼尖,见燕启跨坐在马上,却没有任何策马的动作,便如此猜测。没人回答他,但分坛弟子亦是如此猜想,毕竟是深入虎穴嘛,受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于江湖中人无所谓。他们早已看到了燕启骑马慢慢而来,却没有一人前去迎接,倒不是说虚假兄弟情,只是天残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防止敌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若无命令,不许相迎。马蹄声很清脆,哒哒的,踏在还没有干透的泥路上,偶尔踩中个泥潭,溅得马背上都有泥水。在看着燕启带着消息受伤回来的时间里,秦言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剑鞘,然后足尖轻点飞身上去,同时左手在身后打了个退下的手势。眨眼之间她已然立在了马前,但因为是站在侧面,又没有伸手去勒缰绳,是以马儿还是不紧不慢的行进着。秦言绕着燕启走了一圈,这才跨至马前,伸手勒住马缰,马儿停了下来。马停的刹那,突然马背上的燕启也动了,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利刃劈中一样,他整个人,居然从中分了开来,就这样被劈成了整齐的两半。也就是燕启整个人被分开的瞬间,突然,三颗指甲盖大小的圆珠子从他身体里飞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秦言已经拔剑,在圆珠子飞过的时候,剑光一闪,咻地划出好几道凌乱的弧痕,便见那迎面而来的圆珠子就这样被挡了回去,然后又因为借力的关系被打偏到十来丈外。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