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具鬼尸便是出自天音谷之手?”
“不错,二百年前,一任谷主因中苗蛊而死,入葬此间,阴差阳错竟于夜间起尸,杀了好些弟子和附近村民,后被天音谷烈火烧成灰烬。而天音谷也发觉了此间秘密,为了保密,屠了周遭村民。”
石阙道人捋了捋胡须,道,“六十多年前,我也是你们这般年龄,江湖出现三具鬼尸为祸。我同众尊长师兄,和武林其他英雄一起,灭鬼尸救万民,并且一路打到天音谷。一把火烧了那阴邪书籍,火烧白沙使之无用,并将刺骨针全数收缴交于女君庵庵主保管。而天音谷,也实力大减,畏于正道,从此隐居避世不再兴风作浪。”
这事儿不曾记载于江湖典籍,知晓此事的老人也渐渐离世,是以,以秦言的阅历自然不曾听过。如今听来,却晓鬼尸之事的来龙去脉,比皇宫藏书阁中的更加详尽。秦言道:“前辈说要告诉我一个信息,是指……”“我听闻你因刺骨针查到女君庵,可是,有一事你错了。”
“何事?”
“女君庵渺羽,她从未见过唐门唐辛杰,如何能与他诞下私生子?”
秦言眼皮一跳,不敢相信:“前辈你如何得知?”
“因为唐辛杰,他是我的关门弟子。”
原来唐辛杰因为邬歌之死,一直耿耿于怀,故不愿太多承担以罪孽累积的家族责任,遂随石阙道人云游四方听书悟道。而近两年,唐辛杰几乎随侍石阙道人,根本没有去过女君庵,如何能与渺羽相识?如何能够与之有个私生子?秦言的唇瞬间灰白,心知是自己错怪了人。可是,她曾经亲口问过唐辛杰是否辜负过一个女子和孩子?他明明答是了啊。秦言喃喃道:“可是,他明明承认了的啊?”
“我想他承认的是辜负了邬歌母子。”
秦言并未点明姓名,便那样施施然的问了,唐辛杰自然以为她所说的便是邬歌。而唐辛杰也没有强调自己辜负的是邬歌母子,秦言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渺羽的情郎,也是那个骗取刺骨针炼制鬼尸的人。原是两厢误会。当时秦言就疑心自己是否落入了幕后之人的圈套,可事已至此唐门已灭,她也的确查到唐家父子就是当年十七人之二,所以,杀他们也不算冤枉。后来到了天音谷,听乔寅那半真半假之言,便又肯定唐门是被天音谷威胁所以才会盗取刺骨针,心道纠缠一圈还是回到了原地,也不算误了无辜性命。可如今,旧事重提,才知自己一直被人当做棋子,牵着鼻子走。秦言问:“那么前辈,你可知道渺羽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石阙道人摇头:“不知。”
提出了问题,却又无法解决,这种破而不立不是江湖中人喜欢的方式,可是现在却也只能到这个地步。秦言想了想,突然又问:“前辈,你可听说天音谷谷主乔寅是否与人成亲生子过?”
石阙道人沉思片刻,摇头:“未曾听过。”
谈话到此便像是被人掐断一般,再也无法续上。沉默良久,秦言道:“前辈,你说的事情我无法保证。可我会向宗主禀明,请求宗主饶武当弟子性命。”
对此,石阙道人也只能叹一句“无量天尊”作罢。离开时,秦言叮嘱属下礼待各位道长,自己却心事重重。之后她心血来潮的问起渺羽的私生子,属下神色怪异,告诉她,芷小姐很喜欢那个娃娃,还取了个小人参的乳名。可夫人说芷小姐都还是个孩子没法儿照顾小人参,便寻了好人家寄养了出去。据说那户人家是殷实人家,只是夫妻俩成亲多年一直无子,很是欢喜这小人参。见属下后半部分吞吞吐吐,秦言斥道:“何事吞吞吐吐,谁给你的胆子敢知情不报欺瞒于我?”
属下跪下求饶,然后道:“属下不敢欺瞒,只是前些日子,那家人……死了……”“死了?”
秦言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如何死的?”
属下战战兢兢,道:“正月春寒,便在屋里烧炭取暖,忘记开窗,没成想到……一家人就这样去了……”烧炭中毒之事每年都有无数起,这倒是不稀奇。只是,为何在秦言得知这私生子不是唐辛杰之子之后,那一家人便去了?是巧合还是预谋?秦言又道:“那之后呢,可有人去看过现场?情况如何?”
属下答:“宗主得知此事派了人去查看,证实的确是烧炭中毒,不像是被人所害,这才收棺下葬。宗主担心夫人和芷小姐知道会伤心,便要属下瞒着。”
秦言点点头,不知如何突然问了一句:“宗主这些日子都在总舵么?”
“是啊,宗主大多数时候都在总舵,”属下开始拍马屁了,“宗主还说,外有两位门主,内有各位管事,他便是云游四海隐居桃园都可放心了呢。”
秦言直接过滤掉那阿谀奉承之言,心道,大多数时候在咸阳,那么少数时候呢?她突然有些好奇,征战之事全由她与程纶带队,那么宗主,一年四季究竟行踪何处在谋何事呢?秦言无事再问,便是有,想必也不是这么一个小小属下能够回答的了。秦言回房之后亲自写了书信,飞鸽传书出去,要人替她盘查此事。虽然于德有亏,可是事到如今若她还是执拗的自以为是,恐怕不但会错过杀害父亲的幕后黑手,还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然而,她内心又觉得惶恐,若此事真的与宗主有关,便是她能够狠心报仇,又将置娘亲和阿芷于何地?她长长的呼吸,喘息声粗重得很,此前背上一拳所受的内伤也隐隐作痛。前所未有的,她觉得迷茫,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紧了紧手中的剑,木鞘之上除了血腥还有淡淡的焦木清香,慢慢吐纳,这才又清明如常。恰好听到敲门声,她道“进来”,便见程纶缓步走进,脸色依旧苍白阴寒,偶然映在铜镜之中的脸,比杀人的鬼魅也不遑多让。秦言敛了敛神情,道:“何事?”
程纶将刚刚收到的密信展开,道:“残月令。”
秦言收来看过,确认道:“宗主要我暗杀少林了绝方丈?”
“想来宗主的计划是,先灭武当再亡少林,雷霆手段一举拿下中原武林。”
这计划和之前所施行的步步蚕食缓缓图之相比,确实是跃进了许多。却不知道这种改变的原因是什么。秦言没有问原由,只是道:“与此同时,宗主还令你暗杀衡山掌门?”
“任谁也不会想到,天残派最锋利最如影随形的武器会分开行动,去击杀两派之尊。”
的确是出人意料,就连当事人之一的秦言也没有猜到。但不管有没有猜到,残月令至,便只能执行。是以,秦言领命,她道:“我即刻便前往嵩山。”
然而,她自己也知道,暗杀了绝方丈,这种凶险到几乎十死无生的任务不太可能完成。如果宗主不是另有安排,那么此去,分明就是要秦言送死的。可是,秦言还是去了。送死?她就算能自己送到黄泉路,就怕阎王爷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