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凌韵睡到晌午才醒来，昨夜难得没有做梦，因此睡得很安稳，似乎连风寒都好上了许多，鼻子是终于能通气了，她对此极为满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颇为满意的笑了笑，只有病过才明白这干净的气息有多么珍贵！

趁着还没启程，她想再去街头看看，于是唤了杏儿进来帮忙梳洗。

杏儿知道小姐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早上便没有喊醒她，现在进来见着白凌韵只着中衣赤脚站在床边忍不住道：“小姐，地上凉，快坐回床上去穿衣服。”

“……”白凌韵站在烧着地龙的地毯上，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装傻充愣。

燕儿正好提着篮子推门而入，外面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白凌韵直打了个哆嗦，杏儿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把她重新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有功夫看向燕儿。

篮子冒着白气不用看也知道装了许多热腾腾的吃食，再看燕儿这幅冷极了的样子，一瞧就是没从暖阁去的大食堂。

这孩子真是个二愣子，小姐的院子里是有专门的小食堂的，大老远的给小姐取饭食也不怕冻着了。

杏儿自己也只能勉强算是个大姑娘，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见燕儿拿着篮子的双手被冻得通红，连鼻尖都带着粉色，又可怜巴巴的垂头提着东西站在那里，学的和白凌韵真是一模一样，保准是吃准了自己会心软，如此想着竟不知道该训斥还是不该训斥了，果然有个淘气的小姐，底下的丫头都会被带的顽皮了。

白凌韵趁机和燕儿对上眼神，燕儿意会，却因为做错了事情只敢弱弱的开口道：“杏儿姐姐，小姐这里我来服侍就是了，劳烦你把吃食放在暖炉上，不然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说着轻轻扯着杏儿的衣袖看上去又快哭出来了。

杏儿了解白凌韵，自然也知道两人的小动作，她也不是丝毫情理都不讲的人，正好也不想训她俩，装做不知道的样子就真这么出去了。

“呼！燕儿你来的可太及时啦！”

白凌韵从被子里钻出来，站在床上转了个圈，又摊在床上。

“小姐，杏儿姐姐也是为你好啊，你的身子娇贵的确是不比我们的。”

“我们穿一样多的衣服，凭什么你能挨冻我就不能?”

说着又打了个大喷嚏，这话可真是太没有说服力了，连燕儿都开始担心起来了。

“燕儿快快帮我梳头，我要赶紧了上街。”

白凌韵继续没心没肺道。

“好。”

小姐总是这么乱来，燕儿叹了口气，开始动手。

雪纷纷扬扬，白凌韵撑起伞独自缓缓而行，她深深的呼出一口白气，倒也不会冻着，鹅黄裘衣底下穿着厚厚的襦袄以及烧着银丝炭的小火炉，这炭可是有比金的说法，足以说明其珍贵，但是对于富可敌国的莫老大来说只不过是小事而已，何况他那么宠白凌韵更是在吃喝住行上下了功夫的，于是她初夏就能喝冷饮，初冬便能烧火龙，莫老大所做的一切以保证她的舒适为第一位的。

莫说白凌韵不会挨冻，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沾了光，白凌韵该有的行头她们也是有的，就是颜色没有白凌韵那么肆意。绣花虽不比白凌韵那么精致，放到寻常小户里都足够当个大小姐的。

白凌韵今天格外要求穿的素净些，这就难倒了燕子了，白凌韵今年的冬衣里全是些张扬的色彩，她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的披风借给白凌韵。因为两人身形相似，倒也合身，只是外面在飘雪这样燕儿就不好一起出去了。

除了燕儿以外白凌韵没有多的年纪相仿的侍女了，因为这么大的宅子那么多的人不能没有规矩，但一切要以白凌韵为先，于是白莫把白凌韵的院子独立出来，两个体系之间经手的人不同，除了护卫以外，财务都是分开记账的，白凌韵那个院子的月例都比大宅高出几倍，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存在也知道她的模样，但是白凌韵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见的。

白莫那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又常年外出，未能考虑的特别周全。这就导致院中人手不够，没有设置专门的主管，杏儿是白凌韵唯一的大丫头，既要照顾白凌韵的日常还要管财务，年底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不好随白凌韵一起上街，然而小姐执意要上街她也是没有办法阻拦的，只好私底下多派了几个护卫远远的盯着。

是的，莫老大还专门养着用来保护白凌韵的护卫，虽然不是贴身保护，但是也差不远了。

白凌韵便得了“独自”闲逛的机会，她迅速的往市集走去，坊市分明可不是瞎说的，以至于走了小半个城区才到城南。

路上的行人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或新或旧的冬衣，都在和同路的人谈笑，衬的她形单影只，不过她毫不在意，也没有在意的必要，只是觉得这样挺有趣，之前都是偷偷溜出来，现在这是光明正大的靠“计谋”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她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时常转动伞柄让雪从伞面上落下来，今天郭奶奶的包子铺没开门，但是隔壁的婶子还开着门，看她的样子也快要关了，要招待自己还挺麻烦的，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她了。

雪还在下着，今年的雪比往年更加频繁了，她隐约觉得这么下下去会出事，还是期望今年是个好年。

算了，不去烦恼这些大人们需要烦恼的事情了，只要做个大家眼中的无忧无虑的宝贝就可以了。

做什么好呢，自己的朋友们肯定都没出来，也就没有告别这一说了。

突然她瞧见了有个熟悉的人影在角落悄悄和她招手。

她心一动赶紧用撑伞的手夹住手炉，另一手提着裙角跑过去。

她跑的太快了，这一番动静可着实不小，路上的行人都纷纷侧目，但是白凌韵也顾不上了，她只想问清楚那天到底是谁把那群混蛋揍的鼻青脸肿的。

白凌韵走到墙角才发现他穿的可真单薄啊，脸隐在帽子下看不明神情，衣服倒是挺干净的，比起夏天似乎又瘦了点，他难道不冷么?

她把伞收起来，把夹在咯吱窝的火炉强塞给他，又强行把披风给他披上，火炉奇迹般的没有被厚厚的冬衣盖灭，此时透着浓浓的暖意，这一套动作流畅的如同行云流水根本没有机会给披着披风的人拒绝。

他其实是试图拒绝的然而见白凌韵一脸满意的样子便默声了，只是把怀里的火炉紧了紧。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问了出口，这是他今天对她招手的原因。

“白凌韵，你也不是不会说话嘛！为什么之前不骂回去呢?他们也就是会欺负你这样的老实人！抢你的东西又算什么好汉！不过大冷天的你也穿的那么少这样会生病的！我给你说哦，那群笨蛋欺负你之后又被人打了一顿，可出气了！”

白凌韵絮絮叨叨的讲了半天，也不见他有所反应觉得没趣极了，还是小哥哥有意思。

“白凌韵?”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摘下帽子抬起头盯着她的脸，似乎是想把她看的更加清楚。

白凌韵从遇见他就是一副泥泞的样子，突然见到他干净的脸只觉得惊为天人。

一张足以与真真哥哥媲美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睛里面也有星星，只是比起哥哥更加细长些，脸部轮廓也没有哥哥那么柔和，但同样好看，嗯，是不一样的好看。

她也理所当然的看呆了，直到他重新把脸隐藏在帽子里才回过神来。

“你……”

“你该回去了。”

是少年疏离的声音。

白凌韵刚要回话，但是耳边却响起了他淡淡的声音，“有缘自然能再见。”

又是这样，又是要我等啊等啊的，不过这次是真的有缘才能再见了。她心底里这样想着，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轻声说道：“有缘再见。”

她知道他一定听得见，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快速的提起裙摆跑到大路中间，毫不犹豫的回去了。

说实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跑的那么快，只是觉得要是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就是错的。

真是奇怪啊，明明也就那时候帮过他这么一次而已半年后再相见也只是问到了名字，居然就感觉好像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