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雪回到帝都,仍觉得那是一场梦,可这梦又太真实了。之前谢堇已经打过招呼,说他先回去了,今晚她就在丞相府过夜,明天他再让人来接她。她现在也不在丞相府,就一人回到清幽村,那间小屋里没有灯光,死寂一片。她刚进门,就有一把长剑冷不防的横在她脖子上,耳边吹起一阵凉风,响起富有磁性而又低沉的嗓音。“敢来谢公子家盗窃还敢走正门,小贼,最近豹子胆吃得够多啊。”
苏洛雪回头瞪了薛恺一眼,薛恺愕然,讪讪笑着,把剑收回。“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没,没,怎么会呢,没有的事……”薛恺说话的声音上扬,话语重复,眼神飘忽,而且还抬手摸脖子了。这是典型的撒谎特征。苏洛雪看到出来,他现在不止是在撒谎,还有些焦虑。他在焦虑什么?苏洛雪忽然想到了,朝屋里跑去,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她来到床边,发现床上并没有人。“谢堇呢?”
薛恺在门口,吞吞吐吐道:“公子他刚刚有事,出去了。”
“什么事?要半夜去,你怎么不跟着他?”
“这……夫人,你应该知道的,男人嘛,都需要些身体上的安慰的,你不在,公子他自然得出去找些刺激喽,有呼哈一人跟着就是了,我还要留下来看着罗觉那个细作呢。”
薛恺说着,双手朝外翻了翻,一脸的无所谓。这个肢体语言暴露了他正在编造故事的事实。苏洛雪也不再追究,对外吩咐道:“我先休息了,他回来让他也早点休息。”
薛恺答应着,替她掩上门。薛恺在窗外看着苏洛雪躺下,拍着胸脯喘着气。他完全没料到苏洛雪会在大半夜回来。天边开始翻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谢堇坐着轮椅在外面晒着初晨的阳光,喝着新鲜的粥。苏洛雪出来,也不打算问他什么,连人也不带就出去了。谢堇在薛恺旁边提醒道:“找人看着夫人,跑丢了唯你是问。”
薛恺挠着发疼的脑袋,连着应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苏洛雪快速到了丞相府,正巧碰上轻一和沫妲夕出来。轻一拢着花白的山羊胡,道:“谢夫人,早。”
苏洛雪朝她颔首应着,沫妲夕向前一步道:“想必谢夫人是来找我的吧,师父,你先去玩去,中午在城门等我,我和谢夫人有话要谈。”
“那行吧。”
等轻一走远了,周围没了人,苏洛雪才问道:“你知道我要来找你?”
“猜的,看在是故人的份上,请你吃早饭。”
沫妲夕笑得天真坦率,如同未雕琢的璞玉般耀眼迷人。她带着苏洛雪在城里逛了一圈,忽然停在浮饕斋前轻叹:“这里也有分店啊,就这吧。”
苏洛雪一把拉着她,用唇语提醒道:“我可没钱。”
沫妲夕微微蹙眉,有些不满:“都说了我请客了,又没让你请我,知足吧。”
沫妲夕进去,将里面的菜都点了一遍,这时一声魅惑的女声在她头顶冷冷响起:“要不要再来一杯绿豆汤啊?”
“好啊。”
沫妲夕欣然应着,这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有些耳熟,转头过去,正对上陶璃绯那双眯起的美眸。“绯……绯绯……绯……”这结巴,一听就知道是被吓出来的。苏洛雪见这架势,就明白了两人之前一定是认识的。只见陶璃绯双手叉腰,没好气道:“之前欠的帐我这可都还记着呢,先还钱!”
“绯绯,别那么绝情嘛,我饿死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沫妲夕搓着双手,嬉皮笑脸道:“你就再请一次客呗,下次我给你带好货,保证你吃得心满意足。”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陶璃绯刚刚收敛的霸道气势瞬间又释放了出来,操着一嗓子的河东狮吼对沫妲夕吼道:“我信了你的嘴了,你好久说给我带的,结果这都多久了,你人影我是一丁点儿都没见到,那只老妖怪反倒跑到我这来要人,你看看我现在在那边都混不下去了。”
“抱歉呐,绯绯……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给你添乱了。”
沫妲夕对着陶璃绯撒娇卖萌,最后陶璃绯也妥协了。“你是妖吧?”
苏洛雪忽然问道。沫妲夕也没有任何隐瞒,这包厢里面没有外人,她明目张胆的露出两只又长又白的耳朵给苏洛雪看。“兔妖?”
“你说是就是呗。”
沫妲夕急着赶路,吃了半饱打些包带走,留苏洛雪一人在这继续吃。她走后不久,陶璃绯进来了。“你要找的那种桃花我在鬼界看见了,但是带不回来。”
“当然带不回来,时机未到,只是没想到,是她带你去的鬼界。”
“沫妲夕?”
苏洛雪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和陶璃绯之前可能也是认识的。“她是个满嘴胡言的谎话精,她若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别信就是。”
苏洛雪点头应着,转眼间已经过了晌午,苏洛雪回去时,看见谢堇还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慵懒得像一只优雅的猫。他的眼睑睁开半条缝,看向回来的苏洛雪,低低道:“回来了。”
“嗯。”
“你可真行,一扔我就扔了一上午。”
什么叫扔啊?昨晚上若是她不回来,还不知道他一个废人也会有晚间活动。“提起这个,不如先请谢公子说说昨晚上的事吧,我可不相信你会去什么花街柳巷。”
谢堇一手覆上脸,遮住了半张倾城容颜。“你怎么觉得我不会去那些地方?我是瘸了腿,又不是被阉了,有一些身体上的需求很正常不是?”
苏洛雪懒得再跟他废话,既然他不说,再想挖出什么也不太可能。她沉默着,坐在他身旁。许久,谢堇开口道:“娘子,要不要出去玩玩?”
“出去坑蒙拐骗?”
谢堇觉得有些好笑,不经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出帝都,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不了,你一个瘸子就安心的呆在这吧,我陪得起。”
谢堇无奈,她能别这么损他吗?坐了一会儿,苏洛雪带上巧蓁和绿杉出门到般若寺去。一想起跟沫妲夕和陶璃绯有关的事,她就觉得头疼,那个祭流空是鬼界的人,却喊她仙子,那她以前应该是仙界的人啊。还有昨晚那个坐在鬼王身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白野?站在佛像前,心中的波动渐渐平息,心中安然许多。想起之前白野带她去的那片桃花林,现在那里的花应该都尽数凋零了吧。她到那里一看,桃树林里郁郁葱葱,有些树已经结了些青涩的小果。巧蓁和绿杉侯在外面没有跟着她进来,她看着这一片寂静,心中开始有了些寂寥。“嘿,仙子,好巧,在这碰见。”
丛林里忽然冒出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年,行为举止说不出的古怪,时不时的抓耳挠腮,像只猴子。他刚刚叫她仙子,怎么感觉最近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认识我?”
少年挠着耳后根,忽的一拍脑袋,惊呼道:“瞧俺老孙这记性,仙子都下凡多久了,早把俺老孙给忘了。”
老孙?苏洛雪的脑子有些卡壳,别告诉她这个人是孙悟空。“俺老孙斗战胜佛孙悟空,很多人都叫俺大圣,仙子若不记得也就算了,不过若是哪日回了仙界,可要记得通知俺老孙一声。”
苏洛雪觉得这猴子好笑,问他:“通知你作甚?你要来给我送贺礼吗?”
“贺礼没有,俺老孙可是盼着仙子的桃子有万年之久了。”
“……”这只猴子是来搞笑的吗?就等一个桃子等这么久?这世上桃子那么多,他怎就偏偏等自己的啊?“可我听沫妲夕说我只是个卖桃子的小官啊。”
“沫妲夕?”
孙悟空挥着手道:“那家伙的话仙子别信,她就是个谎话精,张嘴没一句是实话。”
苏洛雪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认识她?”
孙悟空挑了个位置,坐着,摆着手。“那家伙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她可活得比俺老孙还长,是这世间少有的讹兽。”
苏洛雪不信,她可是见过沫妲夕头上的那一对耳朵的。“她不是兔子精吗?”
“非也,非也,讹兽和兔子长得相像,可并非同一物,一看仙子就是被她骗了。”
苏洛雪以前也研究过上古妖兽的资料,之前听到讹兽就觉得耳熟,现在才想起来。讹兽长得与兔子相像,它们是一种喜欢说谎的生物,它们说谎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一种习惯。苏洛雪也不再纠结沫妲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转而问了其他事。“大圣,鬼界有棵桃花树,开出的花烈焰无比,你知不知道怎么能将那棵树上的桃花带出鬼界?”
孙悟空表情凝滞,快速的眨着眼看着苏洛雪,谨慎问她:“仙子,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是受朋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