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后,不知道皇帝朱祐樘抽什么风,又让人宣状元郎秦墨进宫。 以至于第二天的礼部活动直接缺席,不得已,只能由榜眼康海代替状元统领着众进士学习礼制。 百官闻言,更是觉得见鬼了。 果真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前几日皇帝对秦墨还是一副不喜的模样,现在却又将人召入宫中。 连礼制都没学完的状元,进宫能做什么? 奉天殿之上,朱祐樘有些好笑的看着站在殿下一脸惶恐的状元郎。 “你紧张什么?朕又没说什么。”
“君父在上,谢恩表非臣无心,而是臣没钱。”
秦墨低头说道。 “朕会为这等小事怪罪于你吗?”
朱祐樘真是被气乐,“你个状元郎怎么会没钱?多少人趋之若鹜要给你送礼。”
各地富商给状元郎送礼,这是朝廷默认的一件事,多半不会去管。 “臣不知道啊。”
秦墨茫然的抬起头,“没人给臣送礼。”
“那倒是。”
朱祐樘扶额,“本朝还是第一次连官府都找不到状元郎门第在哪,你连住址都填的别人的。”
“小门小户寒酸,臣好面子。”
秦墨又躬身行礼,“臣惶恐。”
“少在朕面前装。”
殿下四下无人,朱祐樘也不摆皇帝的架子里,指着秦墨说道,“朕可听闻你在南直隶嚣张跋扈。”
“污蔑,纯属是污蔑。”
秦墨连忙辩解道,“臣遵纪守法,从未违背过大明律。”
闻言,朱祐樘脸瞬间黑了一下,回想着昨天锦衣卫回报的消息。这秦墨几乎是踩着大明律底线跳舞,靠着一手诡辩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怎么点了这么个玩意当状元? 秦墨现在也有些后悔了,怎么当时殿试就手贱,非要靠先知先觉洋洋洒洒写那些东西。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写那些东西他也没什么可写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殿试交白卷。 “谢迁说你精通岐黄之术?”
朱祐樘又问。 “臣没有行医资格。”
秦墨上来给自己叠了一个buff,反正先讨个免罪再说,不然就死活不开口了。 “自古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朕点的状元会些岐黄之术怎么了?”
朱祐樘揉了揉头,“你好好说话,不然朕将你拖下去庭杖!”
要不是真有事找秦墨问话,朱祐樘恨不得让人将眼前这个人扔出去。跟那帮阁老说话都没有和他说话费劲,感觉说几句话都得少活几年。 秦墨的出现又让朱祐樘回忆里了十年前被那帮老头折磨的恐惧,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头王恕仿佛又阴魂不散的回来了。 “臣遵旨。”
秦墨再拜。 “......”朱祐樘盯着秦墨好一阵无语,不得不小心说话,这人动不动就是遵旨,太可怕了。 这还没成文官呢就已经有那股味了,真要天天待在自己身边,岂不是又要头疼几年? 再这样一看,秦墨瞬间变得有些面目狰狞,人嫌狗憎了。 殿下站着的秦墨也有些惶恐,他想着该不是皇帝要让他看病吧?自己连个行医资格都没有,不能这么草率吧。 好在皇帝没提这一件事,朱祐樘再次问起了秦墨的那篇策论。 “你在那篇策论里提到鞑靼明年必定再次入侵我大明?”
朱祐樘正色道,“可有何根据?”
弘治十四年,鞑靼两次犯边,,第一次是鞑靼以八千骑攻入长胜堡,大肆屠杀抢掠。大明做出了反击,兵分五路夜袭河套驻扎的鞑靼军队,并取得了胜利。 年冬,鞑靼的报复来了,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亲率铁骑数十万,进攻花马池、盐池,深入固原、宁夏等地。 这一打就是几个月,直接将边关打了个对穿。入关后鞑靼大肆屠杀,毁坏粮食庄稼,掠走十万百姓与牲畜。 彼时朝野震惊,纵使陕西巡抚王勇进言要趁着鞑靼三月马瘦,集结大同九镇以及京营十万兵马直接捣毁鞑靼的老巢。 但是可惜刚被兵部驳回了,理由是敌情难测,鞑靼骑兵机动性高,唯恐鞑靼进攻防守薄弱处。 从前几年开始,大明的边防政策已经变成了主动防守的策略。而鞑靼每隔一两年就会骚扰一次边关,甚至一年五次。 大明朝就像是一个衣衫半露的纯情女子,面对油腻又能跑的鞑靼毫无办法,每年都要被骚扰几次。 偏偏边防都烂成筛子了,外戚勋贵们还趴在将士的身上吸血。兵部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叹气就是自我安慰。 在秦墨看来,裤衩子都快被人捅烂了,还在劝自己人息事宁人,晚上只要锁好门就行了。 在那篇策论上,秦墨难免动了一点火气,写的也就稍微激进了一点点。 “陛下,鞑靼三年犯我大明边境数十次,还要什么根据?”
秦墨苦笑着说道,“鞑靼三月马瘦,大明边防无力反击,等两年只有防守的份。”
“鞑靼一定会卷土重来,上一年他们能重兵十万,来年就是二十万。”
“朕记得你写的是前年朔州受冻灾,连带着鞑靼一同受灾,物资短缺之下鞑靼必犯大明边境。”
“臣确实写过。”
秦墨说道,“鞑靼狼子野心。”
秦墨没有再多说,多说无益,难不成要指着皇帝的鼻子说其实就是你的那些外戚们吸血,不然人家也打不进来。 明朝初年向来武德充沛,到了中期却是越来越软弱。帝王性格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朱元璋是见谁杀谁。 弘治帝敢吗?自然是不会的,长于深宫妇人身边,虽是性情温和,但对于亲情也过于渴望,朱佑樘没有这份狠厉。 皇帝是个复杂且危险至极的人物,秦墨没有为大明流血的觉悟。流水的王朝,不断竖起的新坟。 得罪皇帝这种事情爱谁谁,反正秦墨不会做。 你问,我说,爱听不听。 而后朱祐樘又问了一些问题,秦墨都是点到为止,说到恰到好处的地方就停下了。弘治帝问他解决对策,他就答了两点。 “换人,屯边。”
见秦墨不语,朱祐樘叹了口气,拂袖道。 “说,朕赐你无罪。”
“南京太常寺卿杨一清。”
秦墨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