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铁骑生于马背,长于马背,在十三世纪突然登上历史的舞台。打得欧洲人叫苦不迭,称为继匈奴王之后第二个上帝之鞭。 他们的身板和胯下的马匹一样粗壮宽厚,吃苦耐劳,简直就是冷兵器时代战场的噩梦,铁骑。 “对山,鞑靼人强吗?”
秦墨冷不丁的问道。 “自然是强,倘若不然,大明的边军也不至于缩在这边陲之地任人践踏。”
康海较为公正的说道。 “明军战马稀少,马政腐烂,边军缺乏训练。武器装备远远落后......” “对山。”
秦墨突然哈哈笑道,“你知道那鞑靼军队强在哪里吗?”
“这......”康海哪里懂,就算知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就算是说出来大概也没有什么参考性。 “秦兄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和鞑靼交过手才知道他们强的从来不是马匹而是军事体系。”
秦墨说道。 “在战场上指挥百人容易,指挥千人就很困难了。杂乱的白刃战,除非有严明的军纪与默契的配合,不然兵马再说也不是什么优势。”
“鞑靼军与敌军遭遇时,会登上高处查看敌军数量找出破绽,再派轻骑兵假装冲锋,一旦阵列发生溃乱,佯攻立刻会变成实攻。”
“倘若阵列不乱,他们则会化作数队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不停的骚扰,给主力部队的合围争取时间。”
康海闻言,眉头紧皱。 “如此打法,倒像是荒原上的野狼,狡猾而残忍。”
“骑兵冲击,打的并非精良的武器,打的就是配合。”
秦墨解释道,“不停的骚扰围困,分而杀之。”
“那该如何与之一战?”
康海问道。 “只能操练,比鞑靼更强,意志更坚定,比他们配合更默契。”
秦墨加重声音说道。 “对付野狼,就要比他们凶狠聪明百倍,以杀止杀。”
“大明的军队做不到,我就亲自带人上。对山,你知道为什么大同六万人肯训练没有怨言吗?”
“就是因为我带着练出来的三百人,在鞑靼的老窝里杀了个对穿还活着回来了。这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不缺不怕死的兵,他们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有人破除了鞑靼的阴影,他们就会争先恐后的攀登。”
...... 潞州,不过一天时间被来自大同的军队攻陷。 不到三天的时间,云中铁骑兵临太原城下。这几乎快要将太原的巡抚魂都给吓出来。 府衙内,巡抚蔡德滽喝着热茶,整个人很急但是不能急。府衙里乱做一团,各种杂七杂八的消息传来,是真是假根本分不清楚。 “通判赵忠哪去了?”
有人喊道。 “告假了!”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告假!告诉城防守卫那群人,粮饷马上就到,让他们马上守城!”
喧嚣声中,蔡巡抚放下杯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外面在吵什么?”
一旁的侍卫立马走了过去,低声说道。 “大人,外头是姜大人,赵大人告病没来,姜大人定然发火了。”
“一群呆头鹅,遇事就慌,显然就是读书读傻了。”
蔡德滽以训斥的口吻说道。 “太原城向来有铁城之称,那云中侯还在大同忙着抵御鞑靼。在这里慌个娘直球?真是......愚蠢。”
“是,大人。”
侍卫还能说什么,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才不过来了区区两万人马。”
蔡德滽说到这忽然顿住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一旁的侍卫见冷场,试探性的问道。 “大人,区区两万人马不算什么对吧?”
蔡德滽还答话,嘴唇紧闭,扭头看向了那杯热茶,张了张嘴没说话。 侍卫李四有些尴尬,但一时也没敢再说话,心里却是极度的生草。心道这下完了,让领导尴尬了。 城丢了不要紧,反正孤家寡人一个。他的人生就像是他的名字一般潦草,李四,极度生草。 良久,蔡德滽忽然问了一句。 “大南门谁在守着?”
“是张怀西张总兵带人守着。”
侍卫赶紧答道。 “是张怀西啊,”蔡德滽喃喃自语,又像是笑又像是在哭,“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晋王也没个说法,城都要破了。”
“来的是一群流民也就算了,来个鞑靼骑兵老子也认了,怎么偏偏大同就反了呢!”
“老天爷这是在捉弄我吗?明明再过半年老爷我就要换地方了,现在好了,被抓住了!”
听着蔡德滽的喃喃自语,李四狠狠打了一个哆嗦,这特么老大该不会要疯了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李四离开说了府衙。外头起大风,带起沙尘遮天蔽日。 黑风吞日,寓意不祥啊。 ....... 京城,杨一清气得几乎破口大骂,他才回京城没多久,山西老窝就被人捅了! “云中侯到底在想什么?打太原他这是在找死!”
杨一清愤怒至极,“老夫要是还在陕西,他怎么可能掀起风浪!”
“这太原城的兵马就是一群软蛋,不豁出命去怎么可能守得住!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厅堂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打声,杨一清还是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他倒不是因为云中铁骑打太原,而是觉得被秦墨侮辱了。 “他娘的云中侯什么意思!两边打?他有那个能耐人不在靠手下也能打下太原,狂到没边了!”
“要是那秦墨小儿亲自带人去打太原城,老夫倒是不说什么,他两边开战是什么意思?”
自打刘瑾死了,张永投桃报李让杨一清入了京城为官。但杨一清仍旧惦记着山西,留下一些事情没做完也无可奈何,只能赶往京城上任。 临走前他留下八条陈列建议,分别对宁夏各官私军伴与各衙门侵占湖滩草地的事情做出了调整。 但即便如此,人不在陕西,杨一清也退了三边总制,他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虽然刘瑾死了,他也借此得到了好处,但是杨一清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 内阁势力暂时也压不过内廷,刘瑾的空缺迅速被钱宁和江彬补上。谷大用这等宫内大珰也使了一些手段,逃脱了刘瑾相关的追查。 不仅如此,谷大用带着自己的弟子谷大亮出去转一趟,击溃了河北一带的起义军,将其赶到了山东。 凭着这份功绩,兵部直接给谷大用加禄米四十石。小皇帝听了也是十分高兴,听着谷大用一番吹嘘的话上头了,竟是想着给两人加封爵位。 杨一清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站出来阻止,这也给他埋下了隐患。谷大用也是八虎之一,平时干的坏事也不少,只是黑锅都让刘瑾背了。 虽然得罪了谷大用,但谷大用毕竟能量不是很大,也没有对杨一清展开什么太大的报复。 骂完一顿之后的杨一清坐在椅子上闭眼开始沉思,自己现在这境地真是难看至极。来了京城,就是冲着入阁去的。原本三人成阁,现在焦芳退了,自己就是打着接替焦芳的位置的主意来的。 现在杨廷和这个老大哥却要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什么公事公办,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入阁。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狐狸没就见过。 这个钱宁是小皇帝眼前最热的红人,原本陪着他在豹房里玩乐饮酒斗兽的人是刘瑾,但现在换成了钱宁和江彬。 小皇帝的心思很简单,既要玩也要做个好皇帝,坚决拒绝二选一。玩乐和天下,他都要! 靠着刘瑾一通操作,皇权确实回归到了小皇帝手里,再也没有人敢不尊重他的意见。 但是玩乐的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掉,朱厚照也没打算改。于是朝堂就变得乌烟瘴气,与刘瑾当权时并无二样。 这钱宁本来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也是根正苗红,是被大太监收养当做义子带入宫内的。 而这钱宁靠着宦官养子的身份进了锦衣卫当了一个百户,又靠着能说会辩,懂得巴结人,又能左右开弓,因而被小皇帝赏识。 小皇帝本就是个随性的人,他喜欢钱宁,就直接收他当义子。并且升为锦衣千户,等到了刘瑾死了,钱宁更是直接掌控了锦衣卫。 这个时候,钱宁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他替皇帝掌管着锦衣卫,是皇帝的眼睛和爪牙,于是更受宠了。 太监受不受宠,主要由用处与皇帝看得顺不顺眼决定的。就像是钱宁,小皇帝看他顺眼,喜欢他就带着他玩。 他有些本事,就给他锦衣卫千户,给他锦衣卫。 这一切只基于一个基础,小皇帝喜欢。这也是小皇帝的高明之处,一切好不好决定与他喜不喜欢。 所有的体面都系于他一人的喜好,如果他不喜欢,会有人把那个人拉下水。如果他喜欢,就能保着他。 钱宁这人就很受小皇帝喜欢,时常小皇帝喝醉了酒,直接将钱宁当做枕头睡在他的身上。 这等信任与宠爱,更是让钱宁的地位水涨船高,速度简直比坐火箭还要离谱。 偏偏这时候这钱宁给小皇帝出了一个馊主意,直接将杨一清惹怒了。为了博朱厚照开心,钱宁提议调取边军入京陪着小皇帝“打仗”! 这个打仗的起源还和另一个人有关,另一个太监江彬。此人性格狡猾,能说会道,孔武有力,擅长骑马射箭。不仅喜欢打仗,说起军事来还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这正中小皇帝朱厚照的下怀,他就喜欢打仗,梦想着成为一个将军带兵上战场杀敌。 于是江彬很快就被提拔,并天天和小皇帝同进同出。 这必然也导致钱宁的嫉妒,于是他想了个馊主意。他跑到小皇帝的面前吹嘘边军比京军厉害一百倍,陛下为何不召边军进宫进行真人模拟战争呢? 小皇帝一听有道理啊,大规模的战斗打不了,自己还不能自己带兵操练吗?正好圆自己一个大将军的梦想,而且这姑且也算是一件正事吧。 于是,辽东、宣府、固原、延绥四个地方的兵给调了进来。在这件事上,小皇帝也有他的考虑。 一个河北的刘六刘七起义就把京军弄得灰头土脸,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下次农民起义,他朱厚照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引颈受戮就行了。 调取外四家的边军,一方面也是为了刺激刺激京军,一方面也是为了有直属于他小皇帝自己的武装。 秦墨占据大同的教训简直是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彻底让小皇帝意识到山高皇帝远这句话的意思。 他担心着一个秦墨的出现将会带起更多的秦墨,若是边将纷纷效仿秦墨,趁着大明动乱之际起兵...... 心中一片恶寒之后,小皇帝不顾杨一清的反对,直接同意了这个请求。这也是时称外四家的四大边军,被选入京陪小皇帝玩闹。 朱厚照的想法是好的,但现实是冰冷而又残酷的。京军早就被他爹弘治皇帝干成了土木兵,战斗力就摆在那里。 让他们建房子搬石头他们在行,但是打仗那就算了,他们不比泥瓦匠要高明多少。 如此情况下,仅仅是想用外四家的模拟作战来摸索训练京军的方法还是太过于幼稚。 而且更主要的是,外四家的边军调过来,那自然要调一批京军过去填补空缺,美名其曰互掉,磨合磨合。 但实际上不过是劳民伤财,更重要的不仅改变不了什么。但一旦边境发生了战争,国家就会有危险。 正如现在一般,鞑靼在宣府外重兵集结。也不知道他们从哪个细作手里获得了消息,宣府有大量的京军,战斗力低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 小皇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出了事情了,在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鞑靼骑兵猛烈向着大明的守军冲去,在城外,他们举着重锤,斧头,重重的捶打进战马的脑袋里,砍在明军的身上。 连同着铠甲一起,被重击吐血倒在战场上。鞑靼的军队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度的亢奋,如同饮了血一般穷凶极恶。 但大部分人都是沉默着的,他们无论被箭矢射中还是被刀剑刺伤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生命,悍不畏死。 很快,鞑靼的一只脚踩在了宣府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