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丹进入西屋，听到丈夫和小叔子说年夜饭的寒酸，只当没听到，将提着的东西放下，对女儿说：“希希，妈妈把电热饭盒也拿过来了。你想吃什么，妈妈热给你吃。”

孙明希扑到她的身上：“妈，你特别难过吧？”

“没有。”

叶小丹强挤出笑容，说不难过是假的。人到四十，闺女那么大了，还被婆家说没长相、工作差、配不上丈夫，怎么可能不难受呢？她现在想逆袭，都没有路可走，只觉得自己可悲。　　孙明希使劲搂住她，哽咽：“妈妈，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我会一直陪着你。”

叶小丹难受，心里怨恨公婆在孩子面前贬低她这个妈妈。她不想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拍拍女儿的背，安慰她：“傻孩子，妈妈的生活没有那么难堪。你爸爸还是很心疼我们娘俩的。由着咱们把饭菜都提了过来。你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婶他们的年夜饭只有吃水煮白菜了。”

孙明希破涕为笑：“那些大懒虫吃不上饭才好呢！”

“妈妈先给你热点鸡汤喝！”

叶小丹将饭盒打开，把角落的大矿泉水桶提过来。公婆的生活特别任性。他们住在村里，说水管冬天会冻，等冰化开，水也不卫生，就让镇上的送水站往家里送水，一次就送五六桶。她今天也沾光，不用去厨房打水，就有水喝。　　院子里。　　孙向阳站在西屋外等着妻子叶小丹发善心给肉和菜，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开门，只得对着另一边的孙向泉摇头，向正房的客厅走去。　　孙向泉犯难：“哥，大年夜的，咱们真吃水煮白菜啊？”

孙向阳哈气：“不是有你带来的佛跳墙和八宝鸭吗？再加点大白菜行了。”

孙向泉撇嘴，挑门帘进去：“都别愣着了，赶紧吃饭吧。”

孙爸坐在餐桌前，看桌上只摆着一锅佛跳墙和一盘八宝鸭，闷头抽烟，也不拿筷子。　　孙明旭和孙明蕊被呛得直咳嗽。　　张静挥手散烟味，看公公的眼神有些厌烦，给丈夫使眼色。　　孙向泉忙说：“爸，别抽烟了，赶紧吃饭。”

“吃饭。”

孙爸把烟掐了，看桌上的两道菜，心里堵得慌，“向阳，你媳妇走了？”

“没有，在西屋呢！明天早上回去。”

孙妈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饺子，松松散散的装了一小盘，放在明旭面前：“大孙子吃吧！只有这些了，蕊蕊要不要吃一个？”

“不要。”

孙明蕊把头一扭。　　孙妈有些尴尬，搓着手：“这孩子跟她姐姐一样有脾气了。”

孙爸吩咐孙妈：“你再去做个丸子啥的？”

“厨房里只剩几颗白菜，怎么做？”

孙妈坐下，看桌上的两道菜没有胃口。　　孙爸瞪大眼睛：“全拿走了？”

“可不是，连之前拿来的扣肉也装走了。”

孙妈对大儿子翻白眼。　　孙向阳连头也不抬，盯着桌面发呆。　　孙向泉给女儿盛碗佛跳墙：“蕊蕊，先吃两口，饿的话，再吃点零食。”

孙明蕊端起来，往外走。　　张静忙叫：“蕊蕊，干嘛去？”

“找大姐姐。”

孙明蕊站在西屋外面敲门，很忐忑，怕看到大伯母和希希姐姐满脸的泪水。结果，门一开，她看到希希姐姐的小脸红彤彤的，洋溢着笑容。　　孙明希看到她，扭头对叶小丹喊：“妈，明蕊来了。”

叶小丹正守在电热锅前喝汤，冲她招手：“小蕊，快进来。”

孙明蕊好奇：“大妈，你们干什么呢？”

“吃饭啊！只有电热饭盒，煮不了饺子，凑合用鸡汤做个大乱炖。你要不要吃？”

孙明蕊不敢置信：“我可以吃？”

“当然了。”

叶小丹给她一把勺子。　　孙明蕊看大妈身边的袋子里装了好多刀叉和勺子，知道她把这些也从奶奶的厨房里收走了，也不多话，围着电热饭盒吃饭。　　叶小丹嘿嘿笑：“小蕊，这里没有碗，我和希希直接用勺子在饭盒里，你也凑合着吧！”

“这样最好了。我就不客气了。”

孙明蕊大快朵颐。　　张静在正屋等了一会儿闺女，不见她回来，让孙向泉去叫闺女。她转念一想，起身：“算了，我和你一块去。”

“蕊蕊。”

孙明希捅捅捞肉丸子吃的孙明蕊：“好像是你爸妈在叫你。”

孙明蕊不情愿地嚼着丸子去开门：“爸妈，你们来干什么？”

孙向泉纳闷：“叫你回去吃饭，你吃什么呢？还挺香。”

“肉丸子。”

张静看叶小丹守着电热饭盒吃饭，犹豫一下说：“大嫂，你没有在生我的气吧？”

叶小丹这才抬起头来，笑道：“说什么呢？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您没有生我的气就好。蕊蕊，走了，跟大妈和小希姐姐说再见。”

孙明蕊不情愿地告别：“大妈，姐姐，我先过去了。”

“好。”

叶小丹笑着点点头。　　孙明希待门关上，撇嘴：“瞧二婶那个样，清高又傲气，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她有这个资本。”

叶小丹认真地看着女儿，“希希，妈妈希望你成为你二婶那样的人，跟她一样学历高、工作好，人长得好看又特别会打扮，丈夫和婆家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不必像妈妈这样受好多苦，也不受人待见。”

孙明希的眼圈泛红，低声道：“妈妈也看不起自己吗？”

叶小丹握住她的手：“小希，妈妈说这些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妈妈不够优秀，就会被各方面打压。现在，妈妈的工作也不如意，在公司里只是一个基层的员工，想要改变很难。家庭生活方面，你也看到了，你爸爸他自己都要你爷爷奶奶找你二叔帮忙解决工作，他在你爷爷奶奶那里没有威严，护不住妈妈。”

孙明希哭出声：“爸爸真没用。”

叶小丹给她擦眼泪：“不是那样的。希希，你爸爸也很努力，也很优秀。他以前一个月收入也是两三万，一年下来也不少赚。但是，他没有像你小叔一样足够优秀，才会在这时候丢了工作。妈妈要你记住，只有足够优秀，才不会被时代抛弃，才会永远有尊严的生活。拿你二婶来说，她读书考的是复旦大学这样的名校，读的专业是高精端的化学专业，她在这一行足够优秀，无可替代，她才看起来那么轻松、高雅。你要像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