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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娘子作为当下时代的一个典型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往往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从前,她只管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好母亲,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安稳平淡。可自从蝗灾降临,一切就都变了。 先是卖掉祖产南下逃荒,后是家人没捱过饥馑陆续饿死,直到她的丈夫离世,她也就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成了一个寡妇。 吴娘子的依靠没了,但同时她也成了她儿子的唯一依靠,她必须撑起这个家。 可世间女子生存艰难,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更是难上加难。为了能和儿子顺利活下去,她想尽了所有办法,挖草根扒树皮充饥,捡别人不要的破碎布头缝制成衣。甚至当官兵周大勇以帮忙卖手帕作为交换,想要和她行苟且之事时,她也没有过多的犹豫。 因为,她别无选择。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能够学习织丝绸,能够去做织工,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她和儿子,再也不用依靠别人、哀求别人。就如同顾云霁说的那样——她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 主宰自己的生活,在此之前她想都不敢想,如今官老爷们却告诉她这都是真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她又怎能不激动,不喜极而泣呢? 顾云霁知道吴娘子生活不易,也能体会她的心情,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好了好了,快起来吧。不需要你当牛做马,今后你只要好好地做织工,把日子过安稳了,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为了能让妇人们安心,陶戬按照她们今日织的丝绸数量,当即便结算了工钱。虽然妇人们没接触过过丝绸,最开始织得很慢,但这么大半天下来也织了不少,每个人都拿到了十几文钱。 得了工钱,妇人们顿时喜笑颜开,对陶戬等人千恩万谢一番后,这才揣着工钱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眼看时候不早,关于教授流民妇女织艺的事情,陶戬只和陆显知做了简单的口头约定,至于更多的细枝末节处,便预备着明日再进行深入的讨论。 如今流民妇女的安置问题也算是有了着落了,顾云霁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走出工场大门,顾云霁正准备和陆显知等人告别,就看见徐承裕笑着朝自己走来。 “老师,天色不早,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徐承裕笑着捋了捋胡须:“我是来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的,那就是京杭大运河的疏通工程,已经定下来了。”
顾云霁眸中露出惊喜:“已经定下来了?这么说,流民们确实可以沿河北上,一边做工,一边赚路费回乡了?”
“正是如此。”
说着,徐承裕掏出一封信递给众人,“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潘时良大人来信说,陛下已经决定要疏通京杭大运河,正在号令工部制定章程,想必不日就会有邸报和诏书送达了。”
陆显知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好,好哇!如此一来,无论是妇女还是壮丁都有了合适的去处,流民安置问题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徐承裕还不知道妇人们已经通过了织工考核,闻言有些惊讶:“哦?将妇女募为织工的事情也确定了?那这岂不是好事成双?”
“不错,好事成双!”
陆显知满面春风,心情十分愉悦,“昨日杭州府可开垦的荒地刚刚勘验完毕,大概够分配给四千个流民。我考虑过了,反正这些北方流民也不熟悉江南作物种植,与其让他们适应气候和环境差异,不如干脆学个新的,教他们种桑养蚕。”
顾云霁眉毛一挑:“种桑养蚕?是个好主意。妇女到工场做织工,男子在家里养蚕卖丝,如此内外搭配,分工得当,既能增加蚕丝产量,又能增加织工数量,倒成了杭州府丝织业发展的一项助力。”
见顾云霁完全领会到自己的意思,陆显知很是高兴,心里对他愈发赞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顾公子思维迅敏,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识,将来大有可为啊!”
说着,陆显知接着道:“其实,杭州府的丝绸产量是个老大难问题,一直上不去。归根到底还是养蚕的人太少,蚕丝产量跟不上。毕竟桑树和水稻不同,它是经济作物,短期内见不到效果,没有粮食收成老百姓心里总归是不踏实,我们又不能强行改稻为桑。”
“但流民情况特殊,他们此前一无所有,谈不上什么毁稻种桑,对此自然容易接受得多,再加之家中妇女在外做工,有经济来源,那他们在田地作物收获之前的生计问题,也就不用官府来操心了。”
徐承裕笑着道:“陆大人果然是思虑周全,目光长远。潘大人还同我说,对陆大人联合各州府地方官上书建议之举,陛下十分赞赏,说你将流民安置得如此妥帖,堪为表率,值得江南各地模仿学习。”
历朝历代的地方官一直以来最苦恼的,就是自己远离朝堂,不能随时随地到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久而久之就极有可能被忽略,在地方上混到老死,一辈子回不得京。 天下知府何其多,能被皇帝记住名字,还在百官面前进行表扬,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换句话说,陆显知此次在安置流民方面的政绩相当卓越,离升官不远了。 陆显知闻言面色一喜,眸中难掩激动,嘴上却仍谦虚道:“哪里哪里,徐先生过誉了。无论是招募妇女做织工,还是让壮丁北上回乡,这都是您和顾公子想出来的主意,我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没做什么。”
话虽如此,但陆显知能以三十多岁的年纪坐上正四品知府的位置,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 自流民聚集之势显现以来,他从最开始的明哲保身、固不作为,到接到诏书后的放开手脚大干,毫不拖拉推责,以及后来对流民的安置问题积极想办法,力图做到全面圆满,以一个地方官的角度来看,可以说他每一步都是走对了的。 而且当他面对顾云霁这样的一介学生时,也没有丝毫怠慢轻视,而是虚心听取建议并予以采纳,不可谓不难得。 陆显知为人谦虚,行事谨慎,在尽职做好本分的同时,还擅于逢迎交际,简直是在方方面面都做得极为妥当,想是不会在官场上止步于此,将来成就必然不低。 不管怎么说,如今也算敲定了几件大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制定具体章程,商讨如何实施,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几人此刻心情都挺不错,一边闲聊着,一边就在夕阳下散起步来。 天边的晚霞红如火焰,映照得云彩都是一片鲜艳的灿烂,远远望去,有如仙云腾起,天门乍开,泄下满地的金光。 顾云霁望着远方,目光悠然深远,喃喃道:“如今,就算都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