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赫倒也没有推辞,将东西取了出来, “这东西进了你的肚子,堵在了这处,你一时半时死不了,会疼上三天三夜水米不能进……” “你自己瞧瞧,可就是这块金条?”
那官儿躺在那处,那是吓的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只会啊啊啊大叫,连话都不会说了! 之后裴赫一面欣赏着对方惊惧的表情,一面还拍着对方的脸安慰道, “别怕,我若是不要你死,阎王爷亲来也带不走你!”
据说那官儿如今倒是甚么都招了,却也是落下病根了,无事便要解了衣裳看自家的肚子,逮着人,就让人帮着摸摸,自己的肠子还在不在! 这些在刘重九看来倒算不得甚么,只裴赫事后出来却是对金八两后悔道, “我前头开膛时摸过,发觉此人心房似是长的有些偏歪,与医书上所讲有些不同,左右已将肚子破开了,便应一并将胸膛打开,看看他的心房是不是长歪了!”
金八两与刘重九听了都是背后发寒,二人皆是从医之人,时下医者无比敬重人之身体,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慢说是活人身体轻易不能毁坏,便是死人尸体,他们也不能乱动的,那能似裴赫这般想开人肚子就开人肚子,想看人心房便看人心房。 这也就是他,若是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人来,都不敢说将人肚子剖了还能原样缝上,令人不死! 刘重九道, “再让这小子从医道这条路走下去,我怕他会走火入魔!”
为了论证医书上所言不择手段,这不是成神这是成魔了! 刘重九道, “依他的性子倒不如进锦衣卫,锦衣卫这地儿才是他大展拳脚之地!”
他性子那股子狠厉,正是锦衣卫最喜欢的,这满诏狱的重犯,他想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也不怕犯王法! 顿了顿了看向金八两道, “他对那丫头的心思,师兄也是瞧出来了吧……依那丫头的性子,他若是无权无势如何护她?”
金八两是早就瞧出裴赫待武馨安不同了,裴赫从不细说自己身世,金八两也是这么些年来,从徒弟的支言片语之中知晓了些许端倪,知晓他身世可怜,自小受尽磨难,性子十分的冷淡,这几年下来,便是金八两也少见他心绪起伏,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可自从武馨安到了京城,又前头为吴三氿的女儿臻儿,每三日疗毒一次,回回去时那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显是心情极好。 回来时,有时眼中带光,有时却是眼底带着怒,金八两留了心,稍稍一打听便知晓了,原来那臭丫头有时去小酒铺吃酒,那今日那小子回来,必是十分高兴的。 有时那臭丫头不在,他回来时,便是端着那张死人脸,无悲无喜,可若有时臭丫头惹恼了他,那他必定是嘴角紧抿,所到之处无人不遍体生寒,大夏天都能冻出个好歹来! 这样儿,若都不是对那丫头动了情,老子把脑袋跺下来给校场上的那帮小子蹴鞠! 金八两心里一清二楚,也知晓自家师弟说的有理,想了想长叹一声道, “罢了,他自己要如何决断,且看他自己吧!”
左右自己那医馆有无人继承倒是无妨,只师父的医术后继有人,我便算是对师父他老人家有交待了! 师兄弟二人在外头说着话,里头裴赫已经与奚红燕见上面了,奚红燕一见他来了,便嚯嚯的笑了起来, “这才是了!成日价叫一帮子生的鬼头蛤蟆脸的糙汉子审我,若是……他们早派了你来,我早便招了!”
这话说的外头守门的锦衣卫力士直咧嘴, “我们虽说无有裴小先生好看,却也是个个仪表堂堂,天子近卫乃是精挑细选过的,怎得落到这女人嘴里便成了鬼头蛤蟆脸了?”
裴赫看了看她,淡淡道, “你如今已是遍体鳞伤又何必苦苦支撑,有甚么说甚么,求个解脱岂不是很好?”
奚红燕笑得身子乱抖, “你……你说的极是,要我告诉你……也成……” 她冲着裴赫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指头来,勾了勾道, “你过来……让姐姐我亲一口,我便告诉你如何?”
裴赫冷冷看着她半晌才道, “你不说我也知晓你那幕后靠山是谁,你这是还盼着他能出手救你么?”
奚红燕闻言嚯嚯发笑, “你知晓……你知晓还来问我做甚么……小郎君,姐姐可不是吓大的!”
裴赫应道, “前头在那城外山道之中,你自家不就露了底么?”
奚红燕凝神想了想嘿嘿冷笑一声道, “我怎得不记得在城外山道之中说过甚么,你出言诈我!”
裴赫缓缓说出三个字来, “妙真子!”
奚红燕的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看向他,失色惊叫道, “你……你怎么知道?”
裴赫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那日说起玄天法典,你也是这样的表情!”
奚红燕这才恍然, “原来你早知晓了……你……你到底是甚么人,为何会知晓妙真子与我……” 她猛然住口神色惊疑不定,拿不准裴赫到底是真知晓,还是在诈自己。 裴赫应道, “我是如何知晓的你不必管,你一直死紧了不松口,不正是盼着有一朝一日,妙真子能想法子将你救出此地么?”
说到这处裴赫负手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牢外远远走开的力士, “五日之前,宫里便传出消息了,说是陛下要闭一个生死大关,七七四十九日不会出宫门半步,陛下要闭生死大关,国师必也是随侍在侧的,你猜猜你能不能在诏狱之中熬过四十四日,等到陛下出关呢?”
奚红燕瞬时脸色惨白,颤抖着身子道, “不……我不信……你骗我!”
裴赫哼道, “你自然可以不信,且先熬过四十四日再说,之后再看国师会不会出手救你!”
奚红燕默然不语,又听裴赫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即是早知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会让你把消息传出去,前头你那贴身的侍女已是同样被拿了,至于裕王府里的人,也早被锦衣卫暗中盯梢了,你的消息一点儿都没送出去,你进来这么久,他许是知晓你出了事,却决猜不到你在锦衣卫手里,他如何能救你?”
奚红燕这么久不见人搭救,这心里早就打鼓了,闻言是咬紧了牙关,将脸转向了黑漆漆的墙壁, 裴赫见她蜷缩在角落处,默然不语,便又加了一把劲儿道, “你若是不信尽可试试……我会吩咐他们下手轻些,让你挺过四十四日,看他来不来救你!”
他即是已道破了妙真子的身份,便由不得奚红燕不信,她的身子颤抖了半晌这才应道, “那毒……那毒就是他制的,你即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为何不去问他要解药?”
裴赫盯着她缓缓摇头, “他没有那东西,你这……才是在诓骗我!”
前世里裴赫跟在妙真子身边也有不短的时间,却是从未见过他碰过此类毒药,说他练的丹药之中混有毒物,裴赫信,可这样的毒,那老道士还没本事练出来! 奚红燕只觉眼前之人好似无所不知一般,自己所言所行也早被他看透,无论如何砌词狡辩都骗不了他,不由颓然丧气道, “那东西他确是没有!”
低头默然半晌才缓缓道, “你想不想知晓我是如何与妙真子结识的?”
裴赫淡淡应道, “你想说便说……” 奚红燕惨笑一声道, “就是在那乱葬岗中,那时节我被扔在那处已是奄奄一息,虽说身上有药,却是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躺在那处听得草丛之中索索作响,我只当是野兽来啃食尸体了,心知自己难逃一死,不由流下了泪来……” 她这一哭倒是救了自己,那草丛出来的不是野兽却是一个青色道袍的老道士,那老道士见着她流泪,这才过来探手一摸,摸出她仍是脉搏,便将她背下了山去。 她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也顾不得羞耻,指导着那老道士将自己体内的东西取出来,喂进了嘴里。 待得她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了,老道士看她醒来大喜,双目之中异色连连,只说是她这样的伤势,本就是必死无异没想到不过区区几滴无色无味的露水便将她救活了,且身体居然回复如初,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如此神异怎会不让人惊异莫名! 那时节的奚红燕还是个小女孩儿,虽说聪明却还是涉世未深,被那老道士所救,也感她的恩情,便将自己的身世来历合盘托出半分没有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