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此时已是脱了力,正仰面朝天,大张着嘴拼命的喘气,闻言吃力的转过头, “给……给我……瞧瞧!”
陈婆子笑眯眯道, “您且等等,还得洗洗呢!”
说话间,将孩子放进早就预备好的温热水里,用细布细细的擦洗了一遍,这才包好了,送到武馨安身边。 武馨安任她给自己清理下身,自己转头去看刚刚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小东西,却是又红又皱,眼儿紧紧闭了,眼线又长又直,小鼻头塌塌的,嘴儿小小的,这胎发却是又浓又黑,想来以后必是一个发黑如墨的小姑娘。 “哇……” 小姑娘似是不满意亲娘光看不给奶吃,张开小嘴就哭了,声音又响又亮,武馨安笑了,抬起软绵绵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女儿的小脸儿, “她这声音可真大!”
陈婆子笑道, “这孩子哭声大是好事,说明身子骨强壮呢!”
这时节在一旁全程陪伴的桂氏也凑了过来,一脸激动的看着孩子,武馨安冲她笑笑, “桂姐姐,你抱抱她吧!”
桂氏吓了一跳,一脸的畏惧, “我从未生过孩子,不会抱孩子的!”
武馨安笑道, “谁没个头一回,我这不也是头一回生孩子么,我手上无力,你抱抱她!”
桂氏闻言激动的差点儿掉下泪来,小心翼翼,犹如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伸手将孩子轻轻抱了起来, “她可真软!”
桂氏惊奇道, “哇哇哇……” 新出世的裴大小姐,哭声宏亮,很是不满大人们光顾看不给吃。 陈婆子收拾安了武馨安的身子,接过孩子道, “夫人可是要自己喂孩子?”
武馨安点头, “我自己的孩子自然是要自己喂的!”
说罢示意陈婆子将孩子放进了怀里,解开衣襟,裴大小姐不用人教已是似小鸟儿一般张开小嘴儿,动来动去的寻口粮了,武馨安将她的小脑袋凑过去,她的小嘴立时便稳稳的含住了一个。 只这才头一口,却是狠狠吸了几下,没得着乳汁, “哇……” 急性子的裴大小姐立时哭了起来,陈婆子忙道, “让她多吸吸……多吸几下才能有奶!”
武馨安这厢曲身凑到了女儿嘴边,于是裴大小姐又皱着眉头,极是不满的重重吸了几下,这下子好似有些东西了,立时再接再厉,没有多久便小脸颊鼓动,小肚子里终于有了慰籍,便啵啵的吃得香甜起来。 陈婆子见状松了一口气, “夫人这头一口奶,让小姐吃了最好,老婆子以前伺候的那家少夫人,便是没奶,家里少爷又挑嘴儿,换了三个奶娘都不成,结果身子骨瘦弱,长到两岁了都不会说话,也不会下地走路,可是急死人了!”
陈婆子与桂氏又并阿香,这厢又将这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再给武馨安换了干净的垫子,这才封了红包谢了陈婆子,将她送回了旁边院子去。 说起来,裴大小姐的性子当真是太似她亲娘了,这每日里是吃了睡,睡了吃,只要将她那小嘴儿喂饱了,任你是如何摆弄,她都一声不吭。 她自家吃食是有点数又定了量的,每隔一个半时辰便要饱饱地吃上一顿,但凡慢了一时半刻,必定是哭声震天,又她那口粮不能少一口不能多一口,多了便扭过小脸不吃,少了一口便如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也是要哭闹的! “她这样儿似她亲爹!”
武馨安一脸肯定的对桂氏道, “她那亲爹便是个衣食住行极有规矩之人,半点儿也不肯错了!”
桂氏笑道, “这般小的娃娃能知晓甚么,有甚么脾性必定是从爹娘身上传下来的,我以前也是不知道,现下才知晓这世上最神奇的事儿,便是这一代传一代了!”
武馨安闻言嘿嘿的笑, “这事说神奇也神奇,说普通也普通,哪家哪户都是这样的,要是不信你自家去寻一个男人生个娃娃,便知晓了!”
她这坐了月子有十几日了,那韩二也围着桂氏打转十几日了,每日里尽是寻些借口往这院子里来,武馨安虽说坐着月子,可她耳朵却是不聋,外头的动静那是听的一清二楚! 桂氏听了先是一羞,过后又是神情一黯, “我……我怕是这辈子没有做娘的命了!”
武馨安笑眯眯道, “我那夫君医术精湛,待见着他,让他给你瞧瞧,说不得有法子医治呢?”
桂氏黯然摇头, “早前在京里时,也不知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了,没一个能成的!”
武馨安便劝道, “总归瞧一瞧不会有错的!”
桂氏人极良善,不应有那孤独终老的结局,武馨安可是最见不得她这样的人受苦,自然是想尽一尽力的! 桂氏心里早已绝望,却不忍拂了武馨安的好意,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厢又隔了十来日,眼看着武馨安的月子要坐满了,这一日外头韩二急匆匆走了进来,见着桂氏劈头就问, “女爷爷,可是在里头?”
桂氏应道, “安安妹子还未出月子呢,自然是在里头呆着呢!”
韩二闻言忙走近几步,在外头高声叫道, “女爷爷,小的有话同您讲!”
武馨安在里头听见了,便推开了窗户,问道, “有何要紧之事?”
韩二应道, “昨儿同今儿两日,这院子附近有人在打听我们的来历,小的今儿出门去见得有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附近探头探脑,也不知是甚么来历!”
武馨安闻言一皱眉头,想了想道, “你可有瞧清楚?”
韩二应道, “瞧清楚了,小的还问过外院其余几人,他们都说回来时也曾有人尾随……” 武馨安想了想,却是当机立断道, “这里不能呆了,我们收拾东西,今儿晚上就走!”
又吩咐韩二道, “你去码头知会黄船主一声,我们半夜登船!”
“是!”
韩二匆匆去了,桂氏却是忐忑不安问道, “安安妹妹,我们莫非是被甚么歹人盯上了?”
武馨安摇头, “我也不知,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走为好!”
她倒是不怕歹人,只怕是锦衣卫的人寻来,届时往那码头上一拦,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如今她已是到这儿了,不出海去见着裴赫又怎么甘心回去? 当下一众人收拾东西,却是连那隔壁院子里的陈婆子都没有惊动,待到三更天,武馨安抱了孩子,给陈婆子留下双倍的租银,便领着众人悄悄地离开,直奔码头而去。 待得众人上了船,黄长生立时起锚,扯起风帆连夜离开,走的无声无息。 待到第二日陈婆子到隔壁去时,才发觉人去屋空,又看见那桌上留的银子,这才哎呀呀的叫道, “这人……怎得吭都不吭一声便走了呢!”
她出来叫自己媳妇, “儿媳啊!儿媳啊!你追出去瞧瞧,怎得这就走了,这是出了甚么事儿呀!”
她这么一闹,儿媳妇也出来瞧,见状便打开门道, “我去瞧瞧!”
只还没等她出门,外头便一口气跳进来几个壮汉子,有一个拉着陈婆子便问, “人呢……这里头的人走了?”
陈婆子与儿媳妇见这一下子冲进来四五个壮汉,那是吓了一跳,刚要高声大叫有贼,却被其中一个汉子抬手阻止, “我们是来寻这院子里的人的,此事与你并无干系,只要你老实说话,我们问完就走!”
她们这家里,只两个女人与小孩儿在家,便是不信那汉子的话也不成,陈婆子当下结结巴巴应道, “走了,昨儿还好好的呢,今儿便全走了!”
“她们去往何处了,你可知晓?”
陈婆子摇头, “那夫人刚生了孩子,月子都未坐满呢,从未听她说要走呀!”
“生孩子?生孩子啦……男娃女娃?”
“是个女娃儿!”
这帮人在这处问了陈婆子婆媳半晌,终是确定她们是真不知晓武馨安一行人的去处,这才悻悻的离开了。 待出了小院其中一个问道, “这女人月子都未坐满,她能跑到哪儿去?”
那为首的苦笑一声道, “这多半是因着我们这两日在这处窥探,惊动了她,便索性提前出海了!”
这下子要如何回去复命? 只再不好复命,也是要复命的! 没有多久,锦衣卫六百里加紧便送回了京城,金八两与刘重九见信,金八两那是跳着脚的骂, “蠢货!一群蠢货!这都在屋里坐月子了,你们还能把人惊走了!当真是蠢货!”
刘重九倒是为同僚们辩护道, “这也怪不得他们,那丫头精着呢,一有风吹草动便领着人跑路,这会子多半已是在海上飘着了!”
金八两气哼哼道, “还坐着月子,抱着小娃娃呢,这要有个好歹,看裴赫饶不饶得了她!”
刘重九一声苦笑, “你觉着你那徒弟能拿她怎样?”
这都为他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孩子,还不辞辛苦千里寻夫去了,他能拿她怎样,见着面,不供着已是不错了! 金八两也是知晓自家徒弟那宠妻的模样,不由哼道, “都是他惯出来的!”
二人在京城里摇头叹气,各处送信之时,那头武馨安的船已是出了福建往那日本岛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