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要南霁云早晨,许叔冀从迷药中醒来,不见了美人,不见了宝鉴。他潜心揣摩了一下,是贺兰进明的下作手段。他很生气地行文节度府,大骂贺兰进明流氓懦弱不要脸,通牒限期交出窃贼和宝鉴,否则将亲自带兵前来帮忙捉拿窃贼,搜查宝鉴下落。同时,他痛心于自己一腔热血空付沟渠的耻辱,派出了三十名精锐兵卒组成追猎小队,追杀胡丽晶。胡丽晶有过上次长途奔袭的经验,返程明显动作娴熟得多。然而,返程时她多背了好几十斤重的铜鉴,总体速度并没有太大的改善。直到晌午时分,精疲力竭的她勉强赶到了临淮城外的十里长亭。追猎她的队伍也终于追上,恰好堵了个正着。胡丽晶虽然腾挪暗杀的小巧功夫很不错,但是,面对三十名经受铁血战场锤炼的精锐兵卒以战场搏杀的方式对阵,明显有些不够看。一顿围殴下来,她很快失去了抵抗能力。当她引颈待戮时,忽然有一丝明悟:原来自己并不是真的法力广大的狐狸精。两串珠泪从脸颊轻轻地滑落下来。南霁云一行人刚好赶上目睹了这场围杀。大家在这乱世见惯了这种长亭送别,也都不是热血的愣头青,更何况还有求援的重任在身,一行人漠然地充当起看客。当猎杀者高举起屠刀,斩向胡丽晶,刀光映着泪刺入了南霁云的眼帘。世界又开始摇晃,“我们有救了!”
,宏大的声音占据了整个意识海,没有思索,本能掌控了身体。弓无比自然地滑到了手上,仿佛就是身体的一个部分。一串如琵琶急奏的弦音,化成“嗡” 的一声短鸣,呼吸间,数十支箭矢疾风骤雨般泼洒出去,三十名猎杀者几乎同时中箭,失去生机。亲随们早已习惯了南霁云的神奇,虽然有些疑惑南霁云的突然暴起。弓弦声还有余韵,有几骑默契地纵马前出,补刀、搜验身份信息、救治被围杀的女子。胡丽晶在眨眼间体验了生生死死的巨大转换,几疑做梦。她跟随前出的骑士,回转到南霁云跟前,娇柔地行了一礼,道:“临淮河南节度府胡丽晶叩谢将军救命之恩。”
临淮河南节度府?!没想到无心救下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或许,这可以算是此行求援的好兆头吧。南霁云一行带上了胡丽晶缓缓地进入了临淮。临淮城到处散发着惶恐不安的气息。先知先觉的大户们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城市。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谣言充斥城市的角角落落。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临淮城要打仗了。谯郡的许叔冀即将攻打临淮。贺兰进明已经收到了许叔冀的通牒。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按照剧情发展,不是应该许叔冀卑下地请求饶恕,自己大度地认领小弟,然后携手共建美丽家园么?怎么换个女主后,连剧本都演岔了呢?幕僚团经过科学考证、严密推演,得出一个结论:不是每个干女儿都能做潞州红线。剧本演砸了,生活还得继续。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应对谯郡的许叔冀赤裸裸的战争威胁。贺兰进明的实力其实并不弱。他麾下的部族兵无论是装备还是个人素质,都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有数的强兵。问题是贺兰进明自己失了胆气。在与许叔冀的长期争斗中,贺兰进明一直采取的是守势。人类就是这么奇怪,防守的姿势做多了,潜意识会产生不如人的念头,久而久之,便真的不如人了。贺兰进明正在纠结是马上跑路还是上马跑路的时候,下人报告盗鉴的胡丽晶归来求见。胡丽晶奉上的宝鉴并没有换来贺兰进明的欢颜。贺兰进明不缺传家的宝物。他想要的是盗杀的威慑。他兴致缺缺地听着胡丽晶报告盗鉴的经历。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南霁云。南霁云代表着一个赢的传奇。在一对一的争斗中,无论是一个对一个,还是一个对一群,从儿童时的村头斗殴,到长大后的战场厮杀,从无败绩。甚至在大唐各大割据势力中私下流传着谁得到南霁云,在战场上谁就立于不败之地的说法。贺兰进明也想得到南霁云。能在睢阳铁桶般的包围圈中来去自如,本身就是猛将无敌的最好明证。贺兰进明向胡丽晶仔细地盘问遇上南霁云的细节。然而,一个引颈待戮的人哪里有心思、有能力注意周边的状况?碎碎叨叨的残片最终组成一幅最鲜活的镜像:“嗡”的一声弦鸣,三十杀手应声扑街。听起来神异得让人无法置信,但又恰恰是传奇猛将应该有的让人神往的风采。贺兰进明发了一会呆,自行脑补三十杀手各种扑街姿势,猪哥般嘿嘿地傻笑两声,用力紧了紧右手的拳头“我一定要得到南霁云。”
他招来自己的幕僚团,很直白地说道:“南霁云来了我们临淮城。大家想个办法,招揽他,让他留下来帮我们。”
招揽南霁云是猎头界的噩梦级挑战。无数知名猎头曾对他进行了各种游说、许下各种高薪福利,从威胁到利诱到色攻,最后结果都是铩羽而归。贺兰幕僚团是国内顶级金牌团队,勇于挑战,敢打硬仗,具备良好的专业素质。很快,他们汇聚了南霁云的平生过往各种资料,经过合理的分析、科学的评估、严谨的论证,结合大形势、小气候,形成了招聘特殊人才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幕僚团首席幕僚李先生就招聘工作中的难点要点作了专门的陈述汇报:“南霁云的性格特征是特别胆小。具体表现是安于现状,不敢迎接新工作的挑战。”
“综合过往各大知名猎头公司对其挖人失败的经验教训,南霁云不具备主动跳槽的可能性。因此,用高职高薪美女色诱等常规挖人的办法达不到目的。因此,我们必须别出心裁、另辟蹊径。”
“我们的方案是先想办法让他失业,逼迫他不得不鼓起勇气重新找单位再就业。”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他的老东主正面临竞争对手的恶意围攻,如果没有外来支援,破产倒闭只在旬日之间。”
“这是我们的天时。”
“我们要做的是,笑看风云起,坐收渔人利。”
“更妙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南霁云来到了我们临淮城。”
“这是我们的地利。”
“我们要做的是,想方设法羁留南霁云,确保直到睢阳张巡破产倒闭时,人一直在我们临淮城。”
“并且,在南霁云滞留临淮期间,我们一定要妥善地做好接待工作,以春风化物的方式,不着痕迹地让其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以致对我们产生好感,达成人和条件。”
“此次南霁云来到我们临淮,主要目的是为睢阳拉赞助。”
“支援睢阳明显与我们的利益不符。而拒绝则会落下见死不救的坏名声,让南霁云心存芥蒂。”
“所以,我们建议的方略是拖。拖到睢阳破产。”
“在此期间,贺兰大人以各种理由避而不见。同时,发动全城军民想方设法与南霁云攀附各种关系,轮流邀请南霁云参加同学会、同龄会、老乡会、老友会等等各种会,让南霁云在临淮的日子,每天过得忙碌、充实、丰满。”
“一旦确认睢阳破产倒闭,天时、地利、人和齐全,招揽自然水到渠成。”
贺兰进明大喜,连声称赞道:“高!实在是高!不愧是金牌挖井人!”
南霁云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河南节度府临淮行辕外,焦急地等候着贺兰进明的召见。半路救下的胡丽晶已经进去多时,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大约是时间太久,身边的战马开始不耐烦地蹶动着马蹄。李先生从里面奔出,荷着一身的欢乐,如曹孟德遇见许子远,又似蔡伯喈相逢王仲宣,隔着老远就开始拱手致礼,大声说道:“南将军远来辛苦!辛苦了!迎接来迟,见谅见谅啊!”
几个大步,跨近到南霁云身边,热情洋溢地拉住南霁云的手,动情说道:“小姐是我们节度府的宝贝,也是我们临淮城的宝贝。你救了小姐,是我们节度府的恩人,也是我们临淮城的恩人。”
不容南霁云开口,李先生快速地说道:“贺兰大人因为军务下乡视察去了,防区广大,大人行踪不定,一时联络困难。但是,大人视察工作通常时间不会太久,一般不超过十天半月肯定回来。”
“我们已经紧急通告各乡各镇,一旦找到大人,迅速向大人报告将军来临淮的消息。”
“贺兰大人一向仰慕将军,是将军的铁粉。何况将军还是我们的恩人。”
“如果大人知道将军来了临淮,一定会尽快结束行程,赶回行辕。”
李先生顿了顿,小心地辨别着南霁云的脸色,接着说:“在大人回来前,请让我代我们大人略尽绵力,安排将军一行食宿住行。”
说完,热络地转身牵住南霁云的战马马辔,连哄带拽地拖着南霁云一行住进了临淮最高档的七星酒店悦来客栈。南霁云很沮丧。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赶到了临淮,却错过了话事人。然而,临淮是唯一有能力有义务救援睢阳的地方。所以,似乎不管如何的不甘心,除了继续等下去也别无它法。但愿睢阳能坚挺点、时间再持久点。南霁云强压下自己的暴脾气,用旅途疲惫作借口,婉拒了李先生还要设宴接风洗尘的好意,客气地送别了李先生,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套房。※※※※※※※※※※※※※※※※※※※※夜。夜色里的临淮城已经看不到白昼时的惶恐。即使是战争即将来临,仍然有许许多多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真正义士在表现临死前也要爽一把的慷慨与从容。于是,城市的夜色更多是染上了粉色和暧昧。正是在这样的夜晚,胡丽晶带着一些期盼一丝羞涩一份憧憬夹杂一点点忐忑敲响了南霁云的房门。胡丽晶学红拂夜探,其实是被干爹蛊惑的。干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救命之恩更要涌泉相报。没泉可涌怎么办?当然是以身相许。干爹又说,南霁云南将军俊朗无匹,英勇无双,是传说中那里有八块肌肉的男神,得夫如此,极乐永享。干爹还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心动不如行动,机会降临,幸福生活全靠自己拼搏争取。胡丽晶原本对南霁云只是纯纯的救命感激,那个冷峻的将军,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态并不为她所喜。然而,经过贺兰进明一番撺唆后,恍然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浅薄差点错失天赐的良缘。改正错误要趁早,机会来了要抓牢。于是,在贺兰大人的纵容下,胡丽晶半推半就地连夜找上了南霁云。※※※※※※※※※※※※※※※※※※※※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南霁云正沉浸在擦枪的专注中。他知道自己最近状态有些不正常。然而,这次来临淮是必须求得援军的。所以,他需要专注来摆脱噩梦的纠缠。擦枪无疑是真男人们锻炼专注的最好方法。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好不容易获得的宁静,这让他很不喜。胡丽晶进来后扭扭捏捏、欲语还休,说一句话如黄河九曲,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南霁云是个直性子,最见不得说话做事弯弯绕绕。所以,像所有的钢铁直男一样,他皱着眉头,有些粗暴地中断胡丽晶的扭捏,直白地问道:“姑娘有事?有事请直说。”
胡丽晶有些黯然。毕竟,她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做不出生扑的壮举。她只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所以,万千柔情化为不舍,能说出口的是:“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胡丽晶披一身粉色挤进房间,又带着羞愧的灰色怏怏地离开。※※※※※※※※※※※※※※※※※※※※早晨。南霁云刚舒展完拳脚回房,李先生引领着陈副将上门来攀老乡。李先生介绍说节度府的军事行动大部分是由陈副将主持。南霁云秒懂。陈副将热情似火地拉住南霁云称赞是同乡的英雄家乡的骄傲,盛情地邀请去堪比九星豪华大酒店的同乡会所指导工作。南霁云不能拒绝,只好随同去了。下午。同乡会的饭局尚未结束,郑偏将就已经守候在了门口。一俟散场,郑偏将立马走上前,自来熟地介绍是从前的校友,曾经在同一所体校补习过体能;现在在节度府常任先锋官。听说南霁云南将军来了临淮,便召集了一帮学弟学妹,在郊外的度假村开个校友会。一是联络一下感情,方便日后战场上的协同作战;再就是想和南将军一起推演一下睢阳战局。南霁云不好拒绝,又只好随同去了。第三天。同样是早晨。李先生带了军机参赞周先生来,隐晦地向南霁云透露,周先生主要负责的是粮草军需。周先生与南霁云年龄相当,他认为同龄有相似的阅历相似的背景相似的烦恼相似的憧憬,所以同龄人之间有最多的共同话题,应该互相多亲近多走动多联络。他盛意拳拳地邀请南霁云参加晚上的品味酒庄同年会集会,共同品鉴美酒缅怀过去畅想未来,当然也可以顺便探讨一下粮草军需的配置方案。南霁云没有理由拒接,仍然只好随同去了。第四天。。。。。。。自从到了临淮,每天都有形形色色各类人马以各种身份接近、以各种让人不得不妥协的理由宴请,南霁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仍然没有贺兰节度使回归的确切消息。南霁云心急如焚地在各种宴会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