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安玥璃还是头一回在深夜出府,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无,安静的只能听见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见她眉头一直紧蹙着,夙怀骁主动挑起话题。“最近城中也传出了几起百姓暴毙的案子,你可听说了?”
安玥璃满脑子想的都是姜夫人,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来。“嗯?”
“本王怀疑,这些人也是因为食用了有毒的粮食才导致身亡。官府正在查办这些案子,地下粮商迟早会被揪出来。”
安玥璃想了想,神情更加凝重了。“这么一来,那越氏干的那些好事也瞒不住了。”
夙怀骁不置可否,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挑起车窗锦帘,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景。“工部屯田署肖澈,其子一个月前由太子举荐进了吏部办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如同清凉的泉水般冲刷在安玥璃的心头,打开了她的思路。她星眸微转,顺着夙怀骁的话往下推理。“你的意思是说,肖澈之子乃是太子麾下。那他揪着我父亲不放,表面上看是因为性格刚正,实际是因为……”“不错,太子与我关系不睦,你在拜堂的时候就可见一斑。安国公乃是我岳丈,肖澈抓到他的把柄,极有可能顺藤摸瓜牵连到我身上。”
听到这话,安玥璃一下子绷紧了身子。“那怎么办?这件事与你无关,不能让他们栽赃陷害!”
夙怀骁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所以我们要借力打力,利用此事扳回一局。你不是会医术嘛,正好可以为城中中毒的百姓免费义诊。”
夜深人静,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持续的沙沙声。然而安玥璃此时却已经忽略了这种动静,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和夙怀骁的商议中,直到江辰提醒他们已经抵达天牢。“可需本王陪同?”
安玥璃摇头,“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他们说清楚。”
夙怀骁没有坚持,留在马车上等她回来。在江辰的带领下,安玥璃首次踏入天牢,一股阴森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她想象中鬼哭狼嚎的场面不同,此时的天牢显得过分安静。大部分囚犯都已经入睡,偶尔遇到几个还醒着的,对方也只是短暂地抬头看她一眼,便又很快失去兴趣地垂下头。“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怎么不见狱卒盘查?”
江辰低声解释,“王妃您是女眷,那些狱卒怎配见您尊荣。王爷已经打点过了,您探视期间都不会有人打扰。”
安玥璃垂在衣袖中的手指捻了捻,心中默默把夙怀骁的本事都提升了一个等级。江辰熟练地带着她找到了关押姜夫人所在的牢房。“王妃,就是这里了。”
安玥璃眯起眼睛仔细寻找,先是看到了裹着被褥独霸了床铺的安国公,然后是紧挨着他分享了少许被子的越氏。等到把整间牢房找了个遍,才看到独自盘腿坐在角落里的姜夫人“母亲。”
牢房中阴冷潮湿,姜夫人不仅被连累关在这种地方,还要遭到另外两人的排斥。安玥璃想到这,就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越氏狠狠揍一顿。许是环境太过糟糕的缘故,姜夫人迟迟无法入睡,只能强迫自己闭眼小憩。在听到响动后,她甚至一度以为出现了幻听。“母亲,母亲?”
直到这声音越发真切清晰,姜夫人才徐徐睁开眼。“玥璃!?”
她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墙面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母亲,您没事吧?有没有受惊?”
姜夫人踉踉跄跄地来到牢门前,紧紧握住了安玥璃的双手。“傻孩子,你都是王妃了,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快回去,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母亲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冻着了?”
安玥璃非但充耳不闻,反而迅速脱下外衫,透过牢门的缝隙塞了进去,“这里阴冷潮湿,你快穿上!”
就在母女二人推诿的时候,半梦半醒的越氏听到了动静。她醒来看到安玥璃来探监,立刻尖叫起来。“骁王妃来了!老爷,我们有救了!”
安国公被这刺耳的声响惊得坐起身,迷迷糊糊间下意识求饶道:“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冤枉的……”越氏迅速地扑过来,伸手拽住了安玥璃的裙摆。“玥璃,不,骁王妃,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对吧。快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安玥璃冷眼看着对方,额角青筋直跳。“越嫣,你好大的胆子。勾结地下粮商,用有毒的陈粮冒充新粮上交朝廷,结果给屯田署的主事大人抓个正着。这次母亲与父亲入狱受罪,都是被你连累!”
此话一出,越氏惊恐地跌坐在地上。“你,你信口雌黄,什么陈粮新粮,不关我的事!”
安玥璃冷嗤一声,直接质问还在懵怔中的安国公。“越嫣有几斤几两,父亲心中应该清楚。她在粮价飞涨的时候,只花了短短数日内就凑齐了三百石的粮食,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起过疑心吗?”
听她这般质问,安国公总算是醒过神来。“越,越嫣?”
越氏把头摆得像拨浪鼓,极力否认道:“老爷明鉴,妾身变卖了所有的首饰,才勉强凑齐了这些粮食。妾身对老爷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王嬷嬷已经招了。”
“什么?”
安玥璃目光似剑,锐利得几乎要将越氏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皇上震怒,连父亲都被关押在此,你以为王嬷嬷这种老虔婆能躲得过审问?经她供述,购买有毒陈粮一事都是受你指示。”
此话一出,越氏像是被抽出了魂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招,招了。她都招了……”安国公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顺手把塞满稻草的枕头扔了过来。越氏先是后脑挨了一下,紧接着前额重重撞在铁质的牢门上,发出骇人的闷响。“你这个蠢妇,原来都是你害的!”
越氏被撞得眼冒金星,泪珠扑簌落下。“我,我不过是用新粮换了陈粮,哪里知道它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