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送回家当晚,宋枝香收到了段萧的消息。 小段同学:持刀人逃脱了布控,局里内部可能有密语的人,你要小心。 小段同学:周奉真虽然是接受过背景调查的保护人员,但也不可以太过信任。 宋枝香睡了两小时,被通知音震醒,她困得迷迷糊糊,努力睁开眼查看消息,懒得打字,戳了戳对方的白色萨摩耶微笑小狗的头像,屏幕立刻显示出“你摸了摸小段同学的脑袋”。 小段同学:…… 小段同学:困了? 宋枝香这时候已经困得快昏迷了,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用最后的理智戳了戳屏幕,然后立马秒睡。 屏幕上的萨摩耶小狗又被拍了一下。 小段同学的备注下面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中”,然后又停下,最后过了几秒,发了一句:晚安。 停了片刻,屏幕上冒出一个新气泡,里面写着:“做个好梦。”
…… 宋枝香确实做了个梦,但很难说是不是好梦。梦里她被一团奶油面包似的白白的软弹物挤着,扎在里面简直都没法呼吸。 一睁眼,脸埋在抱枕里。她沉默了两秒,爬起来洗漱,同时看了一眼消息,萨摩耶小狗已经被挤到下面去了,顶上是周奉真的消息,头像旁边冒小红点,滴滴滴地响。 宋枝香把他的备注改成万恶的资产阶级,想了想,改成了又白又大的资产阶级,这么一看,突然就不可恶了。 又白又大的资产阶级:早安,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宋枝香高冷地回了个句号,表示收到。她对自己网络高冷美女的形象很满意,收拾利索出去上班。 长平区墓园是公家的地盘,职务全称应该叫墓地管理员。虽然大部分送来的都是火化过的骨灰盒,但由于有些尸体受到了异能的影响,可能会不能焚化,所以也偶尔会见到完整的遗躯。 她这公墓的性质比较特殊,墓园需要常年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所以是几班倒的,一天只上几个小时。宋枝香在工位上摸完鱼,挎着自己的小包出门,坐进了周家的车里。 开车的是安叔。周奉真在后座上看文件,车门开了的时候把手上的文件夹收了起来,捏了捏鼻梁,然后越过去给宋枝香系安全带。 他身上还是那股微冷的雪松味儿,就像大雪连天被埋过一年的松树枝子,凉飕飕的,跟这具温热的身躯差距甚远。 车动了。宋枝香也后知后觉地升起莫名的紧张感,她打开手机,紧急翻阅一下上班摸鱼时看的几本霸总小说,温习一下基础知识。 “在看什么?”
周奉真扫了一眼,低声问。 “攻略。”
宋枝香小声说,“第一次当女主,没经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这根本不是紧张,这心也太大了,对着任何事都是一种开玩笑的、近乎游刃有余的态度。 周奉真有时候会觉得太过荒唐,但更多的时间,会觉得很难看透她,宋枝香让人很难琢磨。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不知不觉间,已经驶入了私人区域,在庄园的内部行驶,又过了一小段时间,车停了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走上来打开车门,先叫了一声“二公子”,看向宋枝香时停了一下,说:“宋小姐。”
宋枝香毫不意外,除了安全局的资料,周家肯定把自己的底裤都要扒光了,她从车里钻出来,望了一眼在网上看过图片的豪宅,忽然被身旁的人牵住手。 周奉真垂下眼睫,将两人的手仔细地扣紧:“别害怕,祖奶奶是好人。”
宋枝香心说到底谁害怕,你这手怎么凉飕飕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是好人你倒是别手心出汗啊,跟要下油锅一样。 她敷衍地“嗯嗯”两声,跟小周总走进去。 他家老宅太大了,一看就是万恶的资产阶级。周奉真敲响了二楼的门,笃笃几声,轻声道:“奶奶,我带她回来见您了。”
“进来吧。”
是一道有点沙哑的女声。 房门打开,进入后又被仆人立即关上。面前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两侧悬挂着酒红色的曳地窗帘,对应着酒红色地毯。前方是办公桌、座椅,沙发,整整齐齐摆好的文件夹,办公桌内,坐着一个满头银丝、戴着金框眼镜的老人。 说是老人,仅仅是从她的头发颜色和声音得出的结论。但宋枝香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掌握周家实际话语权的这位“祖奶奶”一抬头,露出了一张大概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保养得非常好的脸庞,简直可以用风韵犹存来形容。 宋枝香刚想叫声奶奶,这话卡在喉咙里,她戳了戳周奉真,从牙缝里悄悄挤出几个字:“好年轻,你祖奶奶贵庚……” “八十九。”
周姮冷不丁地开口,推了一下眼镜,把自己的年龄去掉整数,只剩个零头,“过来坐。”
周奉真拉着她上前,坐到了沙发上。 周姮的眼神透过镜片,在宋枝香的身上徘徊了两遍,然后又看了一眼周奉真:“你们的事差不多我都知道了,年轻人嘛,冲动一点……” 宋枝香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稍微收紧,掌心还是冷的,她安慰地回握过去。 “……也无可厚非。”
祖奶奶低头从文件底下抽出一张单子,“只是从古至今,男人没有名分是不行的。”
宋枝香:“……” 哪里来的从古至今啊!!你们家是母系氏族吗!? “现在是现代社会了,自由恋爱,我不反对。”
祖奶奶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奉真一眼,“但是真真归根结底是个男生,你既然要了他,就要对他负责——是不是呀宋小姐?”
宋枝香呆了两秒,瞳孔地震,不知道是先震惊总裁大人的小名叫“真真”,还是震惊她这套跟周奉真一模一样的说辞,支吾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是……是,那当然……” 她感觉周奉真一直在看她,根本不用对视,也知道对方的神情肯定很惹人怜惜。 “嗯。”
周姮应了一声,把手里的一张清单递给了宋枝香,“这半年的黄道吉日,我昨晚都看过一遍了,就数七月份这个日子好,这样,七月先订婚——” 宋枝香眼皮一跳,看都没看就要拒绝,随后听祖奶奶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先把恒天大厦那边的产业给你。”
她不紧不慢地道,“小越,进来给二公子算嫁妆。”
那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推门进来,他接过周姮手里的一叠资料和证书,在宋枝香身旁低下身,对着清单讲上面的产业和股份,把她讲得晕头转向的。 “……这段航线是包年的,飞机停在西北郊庄园旁边的私人机场。这里是华宇黄金的股份,折合市值是……” 宋枝香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她理了理思路,用手肘戳了戳周奉真,在他耳畔道:“这跟我看的剧情不一样啊!”
周奉真愣了一下,迷茫地问:“很少吗?这是一部分……” 宋枝香:“……”跟你说不通。 她扭过头,做了个先停下的手势,然后把清单折起来,心一横,跟祖奶奶道:“奶奶,我跟、我跟他是真心相爱,不用拿这些糖衣炮弹来考验我,就算他一分钱没有,我也不会抛弃他的。”
宋枝香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太有节操了,这么简单的跨阶级攀高枝的路径,她居然只犹豫了几秒就开口拒绝,道德品质实在是高尚。 周姮推了一下眼镜:“就冲你这句话,小越,把兴安区那几栋楼给她算上。年轻人不要安于现状,每天拿着钥匙去收收租金,活动一下筋骨。”
宋枝香:“……” 我是那个意思吗?!谁家用收租活动筋骨啊!! “奶奶,”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宋枝香理智思考了一下,道,“这些都是有条件的吧?”
周姮双手交叠,没有立刻回答。她将手上的祖母绿戒指转动了一圈,沉吟了片刻,说:“有的。”
宋枝香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肯定有要求……” “周家的媳妇不可以外遇。”
周姮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虽然天下的女人都花心,但你得忍一忍,我们家孩子都教育得很好,你要是辜负了他,我会跟你好好算账。”
“……”宋枝香麻木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也算要求吗……宋枝香伸手捂住脸,用力地搓了一下,感觉这个世界很魔幻。 这正事是没法谈了,宋小姐被糖衣炮弹攻陷。她食不知味地陪着祖奶奶吃完饭,一直到被护送回去的时候,都觉得大脑短路。 好草率的见家长,好魔幻的周家,庸俗的金钱攻陷了庸俗的她,宋枝香第一次对自己高尚的品格产生了怀疑——她给得实在太多了。 几小时后,天刚刚擦黑,载着两人的车驶出庄园。 落地窗前,祖奶奶凝望着缓缓驶出的车辆。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手套、佩戴着半张脸金属面罩的女人,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X”标记。 “宋小姐……”周姮低声念叨了一句,如释重负地长长叹气,“果然是她,她居然在长平区当一个小小的公墓管理员。”
年轻男人上前给周家掌权人倒了杯茶水,低眉顺眼地道:“夫人,还要继续保护二公子吗?”
“不用了。”
周姮道,“在她身边,真真是不会出事的。也算是这孩子运气好,歪打正着,不然……” 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而是抬了下手,倒完茶的年轻男人跪下来给她捶腿,两人面前的窗帘自动向中间闭合,把落地窗遮得密不透风,在旗袍下方,一条赤红的狐狸尾巴伸出来,勾住男人的下颔轻轻抬起。 “夫人……” 周姮摘掉了眼镜,放到桌面上,更多的赤红狐尾伸出来,将他身上黑白色的制服一件件脱掉,皮质的衬衫夹勒在腿根上,勒出鲜红的压痕。 …… 回到自己家,宋枝香已经没那个兴奋劲儿数钱了。她一会儿琢磨那个七月份订婚怎么解决,一会儿质疑自己的道德品质是不是在退步,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思想品德与修养,决定扎进书里面进行学习和熏陶。 看了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宋枝香没在意,翻过去一页,迟钝了几秒后忽然愣住了:我靠,怎么把周奉真带回家了?!他不应该在周家待着吗?! 她猛地一抬眼,看见那个磨砂玻璃上透出模糊的影子,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摇摇头赶紧清醒过来,倒在沙发里,把书盖在了脸上。 这知识,它怎么不进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