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走过来,笑道:“他们没追上来,我们安全了。”
小女孩似乎爱极了糖葫芦,只片刻功夫,两串糖葫芦只剩下两个半根,握在手里,嘴角还粘着糖渍。 燕蛮儿想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喜欢吃糖葫芦的姑娘,他摇摇头道:“没追上来就好,你经常这样跑啊!”燕蛮儿觉得从这丫头逃跑的路线选择以及果断的决定来看,经验丰富。 “可不是嘛!爷爷经常坑蒙拐骗,有时候被人家识破,就追我们,有时候他们还要放恶狗追呢,追着追着我都跑出经验来了。”
小女孩轻声说道,虽然说得是不太愉快的事情,但她却一点也不感到沮丧,甚至从她的眼神里燕蛮儿看到了满满的幸福。 “你和前辈一直这样啊?”
燕蛮儿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心情有些糟糕,想着自己虽然没有父亲,但最起码还有偏爱自己的母亲。可眼前这个小女孩却和她的爷爷一起生活,想必更辛苦吧。 “嗯,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和爷爷四海为家了,我们每年都要去不同的地方,可以看很多的人,也可以看到很多的风景呢。”
小女孩满脸的向往,她也算是走南创北的去了不少地方了。 燕蛮儿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才多大的姑娘啊,居然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 “你父母呢?”
燕蛮儿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小女孩脸色一暗,仿佛连糖葫芦也不能让她开心了。她忽然低下头,抬步向前走去。 燕蛮儿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应该是个禁区。或许是自己言语有误,忙跟在小女孩后面,道:“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燕蛮儿说道:“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她很快就改变过来,她抬起头,挤出一个笑颜,说道:“走吧,我们去找爷爷。”
两人半天没有说话,燕蛮儿静静的走在小女孩的右边,步入东街,东街上早已经站满了人。 燕蛮儿和小女孩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才发现,场上的情况有些和他们想像的不一样。 燕蛮儿遇见了熟人! 而且是不想遇见的熟人! 平郭城城守箕封之子箕尚武! 老头额头上肿了两个大包,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醒目,看来是拜箕尚武之赐。 箕尚武穿着一件华丽的袍子,身后还是跟着那几个走狗鹰犬,有两个随从正将小女孩的爷爷抓住,靠在老头的小摊子上。 小女孩大急,忙奔过去,只不过一下子就撞在了箕尚武的身边,箕尚武一把抓住哭喊的小女孩,将她推倒在地。 燕蛮儿也忙奔过去,将小女孩扶起来,看着箕尚武,怒道:“你干什么?”
老头看见自己的孙女被推,也大怒起来,怒斥道:“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平郭城守箕大人乃是我的至交,你居然在这里这般放肆。”
箕尚武好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的一般,他抬起自己的脚,脚上穿着一双华美的皮靴。 他笑的前仰后合,笑道:“老东西,你可知我是谁,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爹,你的意思是你要找我爹去告我的状了。”
他看着老头,满脸的嘲笑。 “没想到又遇见你了?”
箕尚武转过头来,不在理会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老头,而是将目光盯在了燕蛮儿的身上。 燕蛮儿正将小女孩扶起来,箕尚武用的力气很大,小女孩不小心崴伤了脚,这个时候站都站不稳了。 “我也没想到。”
燕蛮儿放开小女孩,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箕尚武的对面,他直面箕尚武,他在草原上能不惧箕尚武的权势救下匈奴奴,也无惧在平郭城中再一次得罪箕尚武。 箕尚武摸了摸自己的鼻间,他在平郭城扬武扬威多年,平郭城的百姓对他又惧又怕,他在这里,那些百姓虽然围的很多,但都不自觉的离得远了些。 还有很多人在东街两边的酒楼上探出头来,望着街市上的动静。 在东街左边的一个酒楼上,一个中年胖子正在面色冷峻的看着场上的形势,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个人正是范阎! 范阎身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袍子,仿佛全身笼罩都笼罩在黑暗中,他带着一顶笠帽,身后跟着一个眼神阴狠的中年人,中年人怀中抱着一把剑,冷冰冰的站立在他的身后。年轻人对范阎道:“这次你能搭上秦家这条线,等于助我们打开了燕国的大门,这件事你干的不错。”
“多谢公子夸赞。”
范阎很是谦卑的应了一句。 “我们的商号多年来都未曾打入燕国的市场,家族内部对这件事情很不满,你能将这条线牵起来,等于给我们这一脉拿下了一块重要的棋子。将来我们若能掌控整个家族,你居功至伟。”
范阎忙道:“不敢,公子言重了,我本是旁族子弟,若不是得公子看重,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我也没别的想法,若是能为公子解些疑难,便知足了。”
公子手里握着一块玉佩,仔细的把玩着,良久没有说话。 “秦小姐被接走了?”
公子的脸被遮着,看不清喜怒。 范阎点点头道:“是的,秦家在这里平郭城也有商号,我们一回到平郭城,第二天我就派人通知了秦家的管事,这里的大管家亲自来接的人,昨天已经南下,准备乘海船回燕国。”
“嗯,你做的很好。听说秦姑娘在草原上连续遇到了好几波追杀?”
年轻公子云淡风轻的问着。 “这个我不清楚,我遇上她的时候,有一个东胡少年在保护她,那个少年为了让我们脱身,亲身涉险,引开了追兵。”
范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的众人,尤其目光聚焦在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身上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草原上分别的一幕。 “就是秦姑娘死活不肯走,非要寻找的那个东胡少年?”
公子有些意外,秦家幼女秦无衣在燕地声名远扬,甚至在诸国中也是神秘的美人之一。 “生女当如秦无衣。”
可不仅仅是说说的。 “不错,其实是我有负燕兄弟在先,他离开时,曾交代我保护好秦姑娘,在平郭城等他。是我毁了约,失了信,将秦姑娘交给了秦家人。”
“你很在意他,不过是一个东胡人而已?”
年轻公子觉得好奇,范阎在家族里是出了名的冷漠,除了自己父亲的话,别的人谁的话都不听,也不交往,没想到居然能对一个东胡儿有这般的评价。 “公子,他不一样!”
范阎低着头,忽然顶撞了一句年轻公子。他想起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交恶,以及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虽然两人年龄差的大,但那个东胡少年,却比他遇到过的许多人都值得信赖。 那是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托付后背的人! 范阎有这种感觉。 “你很在意他?”
公子玩味的看着圆乎乎的范阎,低声问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范阎有些结巴,他收敛心神,忙道:“公子,他在草原上救过我的命。”
说到后面的时候,却坚定不疑。 他能从箕尚武的刀下活下来,能从阿依律的刀下全身而退,燕蛮儿功不可没。 年轻公子站起身来,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酒楼外面的楼梯上,在楼梯上向下看,能够看得更清晰。范阎也忙爬起身,跟在了后面,站在年轻公子的身边。 他很自觉的落后年轻公子半个身位。 “真是有趣啊,一个东胡的小子不仅让我们的范胖子刮目相看,而且让不世出的秦家幼女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举动,也算得上奇闻了。看来这一趟,我走的不亏啊。”
年轻公子双手放在背后,他极爱干净,本来想要扶住楼梯的,结果瞥眼看见楼梯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便蹙着眉头,站的远了些。 四五个护卫暗中为两人护出了一个不大的空间。 范阎微微皱眉,其实那天他们在燕蛮儿引走追兵之后,立即启程南下,很幸运的是路途之中没有再遇上岔子,便抵达了平郭城。 本来他们在平郭城等待,范阎也没有发现秦无衣的身份。直到那天傍晚他看见了秦无衣衣角的一个标志,那是燕国秦氏特有的狼型图腾。范阎立即派人四处打听,一打听之下,才断定秦无衣是在草原上走散的秦家幼女。 范阎喜笑颜开,他在北境数十年,为的便是和燕国贵族搭上关系,只不过,燕国对中原诸国的戒心非常重,他在燕地数十年都没有什么进展,如今看到这个结交燕国秦氏的机会,哪里还按捺的住。 再加上他们的公子从南边过来视察,合计之下,便将秦无衣安全的消息透露给了秦家在箕国的商号。 秦氏是燕国北境大族,在草原上和箕国都广有耳目,他们或藏于商贾之中,或匿于行伍之内,势力不小。 “公子,我已经失信于燕兄弟一次了,这次我不能袖手旁观,我要救他!”
范阎都有抽自己两嘴巴的想法,他当时太冲动了,被功利心冲昏了头脑。 当他看到燕蛮儿出现在平郭城的街市上时,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两天他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他刚把秦无衣送走就后悔了,他本应该保护秦无衣在平郭城等燕蛮儿的。 可是,他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