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低着头,她虽然常年穿着男装,但丝毫隐不去美丽少女的那股子清丽味道。她微微低下头,露出奶白色的脖子,少女的羞意完全展露了出来。 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 即使她刻意穿男装,学男子样去行事,但终究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 秦尚看着女儿罕见的露出这等神色,笑道:“亲家公,也亏你还记得衣儿的事,唉,不瞒亲家公,衣儿的事我也愁啊。”
姬俨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一对这么好的女儿,愁什么啊?”
秦尚说道:“沁儿我倒不愁,无夜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对沁儿那是疼到骨子里的。我最担心的还是衣儿这丫头啊。”
姬俨叹口气,说道:“其实你也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侄女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情有才情,难道还愁嫁不成。也就是她现在年龄还太小,不然你秦家的门槛早被提亲的人踩烂了。”
姬俨说的也是实情,当世女子及笄之后,便意味着可以成亲生子了。燕国地处中原北面,民风开放,人口又不甚殷实,所以提倡早婚。 许多女孩子面临十三四岁就有人提亲求嫁,也是颇为普遍的事情。 秦尚也笑了出来,一旁秦无衣则一手捏着衣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尚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衣儿这事啊,我还真做不了主啊。”
姬俨惊了一下,说道:“你是说?”
姬俨也是一个聪明人,秦尚虽然只简单的说了一句,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他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说道:“我明白了,确实是个麻烦事,不过你也不用愁,孩子还小,总有转寰的余地的。”
他说完这句话,一旁的秦无衣却是站起来,说道:“姬伯伯,你和爹爹先聊着,我就先下去了。”
想是女孩子脸皮薄,听父亲谈论他的婚事,也不愿听,于是及早告退了。 姬俨说道:“嗯,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和你爹爹今晚是睡不着觉了。”
秦尚也在一旁说道:“朗儿,你陪你妹妹下去吧。”
秦无衣的小帐篷就在秦尚大帐的旁边,是护卫最严密之地。 秦无衣又和姬职告别,然后才从大帐出来。 在回营帐的路上,秦无衣跟在她哥哥身后,说道:“大哥,他走了?”
秦朗点了点头,说道:“是,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秦无衣就不说话了,秦朗看见妹妹略带落寞的表情,说道:“妹妹,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自然要去亲身实现了,不过说实话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秦朗也渐渐发现燕蛮儿确实和别的东胡男子不同,这个少年有时候感觉少年老成,有时候又觉得他稚气未脱,也不知道那一面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秦无衣闷闷的嗯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 秦朗说道:“你今天晚上因为什么不高兴?”
秦无衣抬起头,望着浩瀚的星空,一轮圆月挂在高空,诉说着清冷的寒意。俗语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今晚月光洒满的样子,明天必然又是晴空万里了。 秦无衣的目光盯着那轮月亮,说道:“当时有一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天空。”
秦朗也不知道妹妹说什么,他站在秦无衣身旁,说道:“妹妹,有件正事我要告诉你。”
秦无衣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兄长,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也就自己的大哥似乎对自己最好了。大哥人虽然笨了点,但比起二哥秦越的阴翳和猜不透,显然更让人觉得亲和。 “什么事?”
秦无衣将那个模糊的身影藏在内心深处,低声问道。 秦朗说道:“那个东胡的二王子对你贼心不死,你也要注意些,我看他故意和父亲靠那么近,也不仅仅是想得到父亲的帮助那么简单,我虽然没什么大才,但也不愿意我疼爱的妹妹远嫁北荒之地。”
秦无衣忽然被他兄长的严肃给逗笑了,秦朗平时说话总是笑脸相迎,似乎很少见他板着脸说话,长这么大,甚至都没见过秦朗发火。 秦府如今世子和二子关系恶化,秦越自从搭上太子平和将军市被这两棵大树,平时连家都很少回,和秦朗更是不两立的境地。睿智如父亲也拿他们两的关系没办法,更何况别人。 就是那样,他都未从大哥脸上见过丝毫生气或者严肃的情绪。 笑似乎都已经成了秦尚的标签。 “大哥,你生气了?”
秦无衣有点好奇,又觉得有点新奇,试探的问道。 秦朗看着妹妹纯净的眼睛,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打了个响指,说道:“你啊,别不放在心上,被东胡王子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那还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任东胡大单于的王子。”
秦无衣被她兄长这么一打岔,心里的难受劲似乎好了些。其实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的心里有些难受,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或许是她从没有这个样子过,所以让大家都觉得有点担心。 “大哥,其实有时候我发现你比二哥还要难懂。”
秦无衣看着秦朗的眼睛说道,虽然平时在爹爹面前两人没少斗嘴,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秦无衣赢了,但秦无衣心中总有一种感觉,那个每天以笑容示人的大哥不是真正的大哥。她没有直接回答秦朗的话,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秦朗笑道:“你个傻妹子,大哥再难懂难道还会害你不成。我也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只不过有人逼迫太紧,我也没有办法啊。”
秦朗罕见的对妹妹吐露心声,只不过点到为止。 秦无衣一脸的黯然,大哥和二哥的事,她又岂能不知道。 她多想两人能好好的相处,可是,终究只是自己的梦想而已。 忽然秦无衣拉着秦朗的袖子,说道:“好了,不提不开心的事了,我的事情大哥也不要担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大哥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嫁到北疆去的。”
秦朗从她的手里把胳膊抽出来,说道:“这事你别跟我说,我连我的事还顾不过来呢,怎么顾得了你?”
秦无衣冷哼一声,说道:“哼,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找嫂子,我就不信嫂子治不了你。”
秦朗说道:“你怎么又提你嫂子啊!”
秦无衣面露委屈的说道:“不能提吗?早知道我就不提了。”
秦朗将她推在身前,把她推到帐篷里,说道:“你就知道拿你嫂子压我,今晚睡浅一些,最多两个时辰,东胡的兵马就要来了,我们就得撤了。”
秦无衣没有立即进帐篷,而是站在门口,点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吧,嫂子其实不会罚你的,她爱你还来不及呢。”
秦朗笑骂一声,“去,小孩子,懂什么爱?”
说着转身离开,秦朗走在月光下,他也抬头望了望明亮的月光,心里闪出远在令支邑的那个身影,他抬头低声说道:“这次离开家这么久了,好久没给你和孩子写信了,你是不是也在月光下北望呢。”
说着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是一个极懒的人,若不是看着父亲日益苍老的模样心中有些悲戚,他也许会一直像个懦弱的长子一样活下去。 或许没有出息,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能的表现,但他都不在乎。 只要活的心安就好。 只是,就连这个卑微的愿望都无法达成啊。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秦家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那个身残的父亲还在支撑,可父亲总有老去的一天,总有离开他们的一天,那个时候呢?他怎么办?她怎么办?妹妹怎么办?秦家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总不能让妹妹去扛下那一大家子人的责任吧。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紧握起来,他握住腰间的剑柄,朝父亲的营帐走去。 秦无衣悄悄的站在门口,将秦朗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见他的背影远去,秦无衣才转过头,心道:“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可我们没得选,不是嘛。”
她回到帐篷里,依兰正在埋头画什么东西,春雁则在一边安静的坐着。 两人看见秦无衣进来,忙都站起身迎了上来。依兰说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让春雁跟着,多危险啊。”
依兰一边说着,一边帮秦无衣解下身后的披风。春雁端上来一杯热茶,秦无衣接过去,坐在榻上,轻抿了一口,说道:“你图画的怎么样了?”
依兰忙跑过去,将刚才画的图拿过来,但见图上清晰的标注着这一带的山川河流以及道路,虽是帛画,但笔法劲道清晰,颇有大家风范。 秦无衣点点头,说道:“这是我们三个最重要的任务,平时让春雁陪着你多走走,多看看,尤其是那些少有人走的小路,更要多留意些,有时候一天不起眼的小路,或许就能为我们带来一场大胜利。”
秦无衣的目光落在那副精致的地图上,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