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的雌雄双剑,映入眼帘。剑下的一道符,似乎把它们的锋芒暂时给封印住了,像赋闲在家、闲出毛病,不知尚能饭否的赵子龙和对镜帖花的花木兰。“咦,怎么不见人影?”
陶弥渡满屋子找欧阳秋歌:客厅没有、主人房没有、客人房没有、阳台上也没有、连洗手间里面都没找着,掀开马桶盖瞧瞧,更是空无一物!躲哪去了?厨房的大门紧闭着。“亲爱的,在这呢!”
欧阳秋歌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寻声觅爱,欧阳秋歌所在方位终于被陶弥渡蒙到。推开厨房门,看到欧阳秋歌正忙碌着。她表情平和,浓妆素裹,上身一件白色衬衫,下身黑色包臀短裙,身上还系条围裙。台面上摆了些五颜六色的食材。陶弥渡走过去,从背后将欧阳秋歌抱住。欧阳秋歌手上戴了一副类似医生戴的那种极薄的胶手套,小心翼翼,像给患者做手术似的,将香蕉切成小丁。香蕉是那种特别大的海南蕉。“你居然会厨艺,”陶弥渡夸赞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跟极乐门西餐主厨学的,”欧阳秋歌边说边继续忙她的:“这是沙拉。”
“这花花绿绿的,颜色这么漂亮,看着都食指大动。”
陶弥渡用脸轻轻蹭了蹭欧阳秋歌的粉颈,想把今天的事有选择地给欧阳秋歌说说。“有点饿了吧?”
欧阳秋歌将没切完的半截香蕉塞陶弥渡嘴里。陶弥渡刚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噎了回去。吞完香蕉,陶弥渡把刚想说的话也一并吞回到肚子。左雨康曾叮嘱过他和欧阳秋歌:“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陶弥渡问欧阳秋歌:“那边菠萝蜜公司不知怎样了?”
欧阳秋歌边修饰她的食材边说:“我找了个阿姨,管公司行政内务,管你们这些人的吃喝拉撒。”
“阿姨?”
陶弥渡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个窈窕淑女?这关系到公司形象!”
欧阳秋歌停下手,冷冷地说:“你是要找真正做事的人,还是要找个花瓶阿?”
陶弥渡有些心虚:“好吧,听你的,你考虑得比我周到!”
他一本正经地问:“那阿姨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以前做过内务主管,做事细致、麻利。”
陶弥渡沉默了两秒钟,欧阳秋歌看在心里:“外表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人看上去知性优雅。”
陶弥渡心头一块顽石落地。欧阳秋歌忽然放下手中活计,转过身来,盯着陶弥渡的眼睛,用左手捂住自己那扑闪扑闪的左眼,问:“如果那天我变成了独眼龙,你还喜欢我吗?”
这突发的灵魂的拷问让陶弥渡有点不知所措。陶弥渡急中生智,赶紧搜肠刮肚找些好词好句安抚她:“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那要是这样呢?”
欧阳秋歌闭上双眼,装成盲人,双手在陶弥渡脸上摸索。“别想那些连影子都摸不着的,”陶弥渡暂定截铁地说:“你就是变成了钟无艳,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得了吧你。”
陶弥渡将欧阳秋歌搂进怀里。过了片刻,欧阳秋歌挣开陶弥渡,“好了,好了,我还在忙着呢!”
欧阳秋歌继续切她的沙拉。陶弥渡将符峻峰截获的木马程序拷贝到电脑里,来回翻看,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新意来,只好暂且作罢。……窗外,天色渐暗。陶弥渡打亮了正对着餐桌那盏浅黄的灯,一个朴素温暖的梦幻世界顿时呈现在眼前。鞋柜上那本来空空如也的花瓶插了几支仿真牡丹,让人心中平添了一份别样的美好。经过一番条分缕析的折腾,欧阳秋歌终于将他们俩的西餐弄好,摆上桌面。毕竟得到西餐主厨的亲自点拨,做出来的餐食还是有模有样,色香味俱佳。碟子看上去有些考究,刀叉分列两旁,两个酒杯盛了一点红酒。看着自己面前的碟子,让习惯了大碗、大盘、大快朵颐的陶弥渡苦不堪言:偌大的碟子里只有一丁点食物,不知道她是打算喂小猫还是喂小鸟。不过那点东西看起来比绣花还精致,让人不忍在上面动刀叉。两人面对面落座,把盏同欢。陶弥渡举杯:“来,为娘子亲手打造的美妙晚餐,干杯!”
欧阳秋歌也举起杯子,她说的是:“为咱俩那不可预知的未来,干杯!”
……喝了几口葡萄酒,陶弥渡就有点上头,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欧阳秋歌笑他:“哎哟喂,没喝几口脸就红了,像个大姑娘咯,”然后给陶弥渡分享些极乐门的趣事:“跟你说些好玩的,你还记得前两天在极乐门遇到的那个看房团吗?”
陶弥渡点头:“记得,卷毛举着白旗在前头带队。”
“还记得看房团有个渔民,施总特批他可以在极乐门里穿拖鞋?”
“那个夹着人字拖如履平地,健步如飞的大侠,当然记得。”
陶弥渡笑道:“他好像还拎着个大皮箱。”
“你猜猜看,那皮箱里装了啥?”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一串糖葫芦。“那还能装啥,不就是一些日常用品、换洗衣服。”
陶弥渡猜测道:“难道全是人字拖?”
“不对,再给你三次机会!”
“一箱沉甸甸的硬币,”陶弥渡再猜:“没事就掏几把出来数着玩。”
“再猜,还有两次机会,”欧阳秋歌威胁道:“再猜不出来今晚你负责刷盘子。”
“一箱砖头。”
陶弥渡打算刷盘子,便乱猜一通:“为了练成更出色的体魄,他负重赛跑。”
“瞎猜,”欧阳秋歌说:“你这么快就放弃抵抗,躺在地上装傻了?”
“既然是来看房的,肯定带了一箱钞票。”
陶弥渡终于跟大脑商量了一次,说出了他认为十拿九稳的答案。欧阳秋歌摇摇头,脸上挂着一抹俏皮的微笑。“算了,猜不出来,我还是自觉刷盘子吧。”
陶弥渡算是彻底放弃:“请公布正确答案。”
“等会你刷完盘子我就告诉你。”
……他们俩在欧阳秋歌现学现做的美食中肆意徜徉,流连忘返,将所有碟子都吃了个底朝天。陶弥渡大概只吃了五分饱。陶弥渡按他们俩的约定准备刷盘子。为了不让欧阳秋歌闲着,陶弥渡从电脑里启动一个超级玛丽游戏让欧阳秋歌玩。刷完盘子,陶弥渡见欧阳秋歌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玩得很溜,便站在一旁围观。看到陶弥渡站在身边,欧阳秋歌游戏玩得有些不自在。她问陶弥渡:“你要用电脑吗?我让你!”
“你玩吧,现在不用。”
不过欧阳秋歌还是站起身走出房间,到客厅沙发坐下。陶弥渡仅在电脑前坐了两分钟,也来到客厅,坐到欧阳秋歌身边。欧阳秋歌问他:“左总那边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有了点眉目。”
“那今晚你还要做事吧?”
“今天就差不多了,”陶弥渡说:“明天还要继续,晚上好好休息!”
“那你早点休息,”欧阳秋歌说:“极乐门那边还有事,我等会就回去。”
“晚上别回去了,你睡主卧,我睡客房。”
陶弥渡揽着欧阳秋歌的腰。“今晚不行,以后再说吧。”
欧阳秋歌将头靠在陶弥渡肩上。陶弥渡觉得现在是非常时期,也不强求,便说:“那晚上我打车送你回极乐门。”
欧阳秋歌没有接话,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醒陶弥渡一句:“你那边公司的事要以自己为主,不能太过依赖左总。”
“这个我明白……”“左总只能在起步前扶你一把,你要自己走路,走自己的路,”欧阳秋歌的话像涓涓细流流入陶弥渡的心田,润物细无声:“你要弄明白,公司完全由你来支撑的,公司倒了对别人无所谓,但你就一无所有了!”
“我已经把自己全都押上去,相信肯定能成!”
欧阳秋歌给陶弥渡透露一条信息:“左总打算借钱给我们入股你公司,这可不能儿戏,钱以后是要还的。”
听欧阳秋歌这么一说,陶弥渡心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压力让他生出一股豪情。“等开完投资股东会再说,”陶弥渡一副盲目自信的样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不在话下。”
陶弥渡觉得话题有点沉重,便找些轻松的话语跟欧阳秋歌说道:“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渔民,箱子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还惦记着这个呢?”
欧阳秋歌媚惑一笑:“好吧,我说话算数。”
“我就喜欢说话算数的,”陶弥渡给欧阳秋歌献个殷勤:“要不要我帮你按按腿?”
“行阿!”
欧阳秋歌也不推却,拿个抱枕垫在头上,将一双美腿并拢着搁上陶弥渡的大腿。“这腿太性感了。”
陶弥渡赞了一句。“好好按脚,别往歪处想。”
欧阳秋歌警告他。陶弥渡轻揉慢捻帮欧阳秋歌捏腿,欧阳秋歌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故事。“昨天,卷毛带的那个看房旅行团看完房回来,到极乐门餐厅吃饭,闹得很。”
陶弥渡在欧阳秋歌的腿上找舒服的地方按。“听说那楼盘还是块空地,啥也没有,”欧阳秋歌继续娓娓道来:“不知道是卷毛洗脑洗得太成功还是楼盘效果图实在太诱人,那帮人简直就像疯了,跟群切头切尾的傻子似的,都说房子太便宜了,得赶紧买。”
“人群聚集在一起,智商就开始下降。”
陶弥渡说了句鞭辟入里的话。“卷毛也不含糊,拿来一台点钞机,让他们先交诚意金,把看好的楼层单元定下来。”
欧阳秋歌说:“卷毛在那吆喝: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如果手脚不利索点,磨磨唧唧,马上就会被人抢走。那帮人一听,饭也不好好吃了,自觉排起长队,急着交诚意金。”
“真有钱,抢房子就像抢大白菜。”
陶弥渡醋溜溜地说。“是哟,钱多人傻,”欧阳秋歌陆续道来:“那个穿拖鞋的人好像也急了,将皮箱拎到点钞机旁边,拉起卷毛,说他皮箱里有个宝贝,要见老板,跟老板做笔交易。”
“卷毛不会搭理他吧?”
陶弥渡用试探的口气说:“我想最多也就敷衍一下。”
“卷毛没有擅自主张,他去找了施总。施总听着稀奇,就亲自过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是施总?”
“卷毛的老板实际上还是施总,那楼盘就是施总开发的。”
“哦,施总摇身一变,成地产商了?”
陶弥渡摇摇头:“真是意想不到!”
“极乐门总经理竞聘完,施总就会卸任,全心全意投身到他的房地产事业中去。”
“我天天都在向上天祈求,保佑你能接替施总大位,我好抱得美人归!”
欧阳秋歌没理他,继续往下说:“施总一过来,就让那人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我猜施总也很想知道皮箱里装了什么。”
陶弥渡的手停住了。“那人把皮箱打开,皮箱里有几件衣服。”
欧阳秋歌说。陶弥渡疑惑道:“几件衣服?”
“除了衣服,还有个很大的袋子,整个箱子有股特别难闻的臭味。”
“有股臭味?”
陶弥渡感到很惊奇,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天呐!”
欧阳秋歌边说边用手在鼻子前扇扇 :“那味道真的是又腥又臭,比臭袜子还臭,”欧阳秋歌的食指指着陶弥渡:“你要闻到,保准一个月都吃不下饭。”
陶弥渡屏气敛息听她说道。看着陶弥渡好奇的目光,欧阳秋歌眼珠一转,问他:“你猜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欧阳秋歌喜欢看他猜不出来却又很想知道的样子。“生猛海鲜,死鱼烂虾!”
陶弥渡瞎蒙。“死鱼烂虾能算宝贝吗?”
欧阳秋歌自问自答:“当然不是!”
“估计让我猜一百次也猜不出来,”陶弥渡放弃了这益智的猜迷游戏,问:“袋子里到底是啥?”
“那人从袋子里取出一大块灰白色的东西,那东西有点软,我们都捏着鼻子往后退。”
陶弥渡在静听,给欧阳秋歌捏腿的动作放慢了少许。“那块东西现场的人大多数都不认识,问那人是什么,那人也不回答,只是故弄玄虚地说:懂行的人自然懂它的价值。”
陶弥渡一副沉思的样子,手又停了下来。“我和卷毛都觉得这人八成是个骗子,那块臭东西看上去跟个乌龟王八蛋似的,能有什么价值?”
“乌龟王八蛋没那么大。”
陶弥渡提醒她。“不过施总没问,他好像懂这东西。”
欧阳秋歌说:“施总只是问那人,这东西打算卖多少钱,你猜那人怎么说?”
“怎么说?”
“那人说不要钱,他要用这团臭烘烘的东西跟施总换套房子。”
欧阳秋歌说:“我和卷毛都觉得那人疯了。”
“换套房子?施总愿意吗?”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欧阳秋歌说:“施总并没有不愿意,只是跟他讨价还价,说给他当首付,那人跟王八咬住脚丫子似的,就是不松口。你猜最后怎么着?”
“施总答应了?”
“是阿!最后施总居然会答应,用一套房子跟他换那块臭东西,”欧阳秋歌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我、卷毛、还有现场的人,都觉得大跌眼镜,不可思议。”
“最后大家问施总,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欧阳秋歌语气有些不满:“好像跟约好了似的,施总也不告诉大家那块东西到底是什么。”
陶弥渡缓缓地说:“我知道那块东西是什么!”
“你知道?我才不信!”
欧阳秋歌转念一想:“对哦,你是大学生,也有可能知道的……”欧阳秋歌的腿动了动:“赶紧说!”
陶弥渡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猜测:“那块东西叫‘龙涎香’,非常珍贵!”
“龙涎香?”
欧阳秋歌有些惊奇:“那么臭的东西居然说它香,你鼻子长来做装饰的吗?香臭不分,真能逗!”
“你看见识少了不是,”陶弥渡说:“不知道什么叫香臭同源吧?”
“在大学里你就学香臭同源来着?”
欧阳秋歌揶揄道:“幸亏我没上你那大学,没上那当,要不又是一朵祖国的花朵被蒙了。”
“算了,不跟你这头发长的一般见识,”陶弥渡说:“我们来干点正事。”
“什么正事阿?”
“你把脸凑过来我就告诉你。”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欧阳秋歌说:“哎呦,我这小腿有点发酸,你好好帮我捏捏。”
……晚上陶弥渡还是没能留住欧阳秋歌,只好打车送她回极乐门。本来欧阳秋歌只同意把她送上的士,但陶弥渡借口说担心她的安全,坚持要把她送到极乐门才放心,欧阳秋歌拗不过,只好同意。临别前,欧阳秋歌告诉陶弥渡:“今天范晓春说要给你推荐一个做贸易的朋友,我想你忙你的,我来帮你把关,明天由我先跟那人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