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怪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尾巴上，挺直胸膛，肚皮则坦露在外，肚皮上匕首的把柄凸出在外，这是攻击的绝佳机会，错过难再。宁采臣当然不会错过，他猛然跃起，一腿踢在匕首柄上，顿时“扑赤”一声，刀柄完全没进了鼠怪肚皮里。聂小倩与米燕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长鞭般的鼠尾落在自己身上，但等了片刻，鼠尾的呼呼风声却消失了，两人睁开眼睛。巨鼠长尾停在了宁采臣眼前，然后垂落在地，而鼠怪则站在原地不同，低头盯着自己的肚皮——那里正汩汩冒出粘稠的液体，液体之中还有肠子等慢慢滑落出来，堆在了鼠怪身前。鼠怪身前的内脏血水越聚越多，腥气熏天。“轰”的一声，鼠怪摔倒在地，整个地洞都晃了一晃，溅起了一大片的灰尘。宁采臣脸上被贱满了土灰，露出洁白的牙齿。“小哥哥，你好厉害！”

聂小倩跑到宁采臣面前，搂住宁采臣的肩膀摇晃起来。“哎哟！”

宁采臣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此时他身上满是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鼠怪的。从没笑过的米燕，此时也发出了羞涩的笑声。两人扶着宁采臣站起来，朝鼠怪尸体走去。聂小倩的宫灯自动飘回她的手里，照亮着鼠怪的尸体。此时的鼠怪并没有完全气绝，手脚还在轻微地痉挛，肚皮上还有液体在流动，还冒出一股股热气，热气中夹带着浓浓的腐臭味。似乎，这鼠怪在迅速地腐败干瘪，皮肉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薄。“后退”宁采臣大叫一声，两位姑娘便拉着他往后退去。这么大的鼠怪本就是不正常的存在。内脏肠里几乎全部流出了却还没有死绝，这也很不正常。尸体迅速地变薄，还发出腐臭味，这就更不正常了。远离不正常，这是人的生存本能。时间过去了大约一刻钟，鼠怪的身体已缩小成了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大小，尸体上的组织已全部不见了，只余一副鼠皮和骨头。宁采臣望向聂小倩，这样的场面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许聂小倩知道些什么。聂小倩睁大双眼，摇了摇头。米燕表情呆征，一步步朝鼠怪走去，嘴里轻声地念道，“弟弟，弟弟，弟弟，弟弟”。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宁采臣的脑海里，难道是说他弟弟就是鼠怪？宁采臣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大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米燕走到鼠怪尸体跟前，在它肚皮上摸索，拔出匕首，在鼠皮上划起来。宁采臣与聂小倩都睁大了双眼，这样疯狂的操作完全不符合怯懦的米燕。鼠皮被掀开，里面只有一具小孩骨架，两尺来长，大大的头颅，小小的身子，这体形让人一下子就想起那个鬼娃娃。怪不得，怪不得。鬼娃娃缠上他们，其实就是希望有人能找到他的尸骨——他就是米燕的弟弟，死后被人缝进了鼠皮里，怨气难消，化为恶鬼。看到这具儿童的尸骨，宁采臣让聂小倩扶着自己往地洞的深处走去，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委托的鬼魂的尸骨也必定在这地洞里。两人走了二十多步，在地洞的墙角，他们看到一个土坑，大约有一人深。宁采臣手攀在边沿，小心地跳下土坑，在里面摸索起来。“不知道这两对夫妻为何要养人成鼠，但可以肯定，那些死去的房客应该都成了鼠怪的食物。”

果然，在薄薄的湿土下，果然摸到了一具具人骨。深夜，地洞里，站在一堆极有可能是人骨的骨头堆上，任谁都难以平静。“看什么看，下来挖呀！”

宁采臣烦躁地冲一旁的聂小倩喊道。他以为会再次听到聂小倩的托辞，比如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提灯人哦，只负责引路哦。”

但是，她只是将宫灯往空中一抛，乖乖跳下土坑，与宁采臣合力挖土搬骨。半个时辰后，土坑里的浮土终于被清理干净，五具完整的尸骨躺在地上。那具委托的尸骨，必定就是其中一具了吧。聂小倩扶起宁采臣，仰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其他尸骨？”

“只是猜测，米燕的弟弟被人缝进了老鼠里，成为鼠怪，鼠怪存活必然需要食物，而这店里不断有客人消失，这很容易想到。”

“咳咳，猜得不错，可惜啊！”

恐怖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如山谷回响，四面八方皆有。宁采臣、聂小倩惊恐地站起，朝洞中四周看去。米燕此时背着装有弟弟骨头的布包，也已走到两人中间，颤抖着说道，“为什么，杀弟弟，为什么，杀弟弟。”

“赔贱货，敢质问我，你是找死吗？别急，你弟弟是第一个，你是第六个。”

“为什么？”

米燕儿此时情绪有点失控，压抑了十多年的情绪此时终于爆发。“不要恨我们，要怪就怪菩萨吧！收命入册的时间，是她老人家规定好的。”

“她收命入册做什么？”

宁采臣一下子便联想到一层房间里的黑观音。“哈哈，去黄泉路上去问吧！”

刀疤脸夫妇此时终于现身，他们从侧面一个洞囗走出，刀疤男人在前，手中的斧子寒光森森，妇人提刀在后，灯光在他们脸上摇晃，他们的神情癫狂，眼神冷酷。宁采臣、聂小倩、米燕三人，神情紧张，拳头紧握。按说这对夫妇虽然拿着利器，但都是人到中年，战力肯定远不及刚刚的鼠怪，但是此时，三人中唯一有战力的宁采臣，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精力己被榨干了，哪还有一战之力。刀疤夫妇对宁采臣的惨样尽收眼底，露出一幅稳操胜券的得意，路过三人身边时，他们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向着地上的鼠皮走去，将一份画卷展开摁在了鼠皮上。那画卷上画了一只线描的老鼠，刀疤大叔正是将老鼠画摁在了鼠皮上，不一会儿，画卷上原本线描的老鼠就变得立体了起来，栩栩如生。妇人说道，“幸好这鼠皮已养熟，要不然这么多年就白熬了，一定不要轻饶了这对狗男女。”

妇人脸朝向米燕，温和地说道，“燕儿，乖，过来，可别逼为娘启动九阴钉。”

米燕身体一颤，“不要，不要。”

一边哭着，一边就要抬腿往那妇人走去，她就如一只小狗般，被恶主折磨训练得乖顺，恐惧让它下意识地去执行恶主的所有指令。宁采臣身形一晃，扑到米燕身上，一只胳膊紧紧锁住米燕儿脖子，大声说道，“放我们出去，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刀疤老爹举起斧子，“混蛋，放了她。”

他身旁的女人轻轻捅了捅男人的胳膊，然后大声说道，“不过是一个赔钱货，想杀就杀吧，又有什么打紧。”

刀疤老爹迅速改口，“哈哈，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好救的，想杀现在就动手吧！”

“好的，别后悔。”

宁采臣刀下一用力，便狠狠地扎进了米燕的大腿里。米燕大声呼喊，“啊，好疼。”

聂小倩暗暗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够狠，只有这样的判官才能活下去。”

妇人也迟疑了片刻，似乎她也完全没有料到眼前的的这个书生竟然真的会动手，她通过壁上的小洞明明看得很清楚，这个书生明明对这个赔钱货是很上心的。刀疤老爹举起斧子，“你住手，老子叫你不得好死。”

“呵呵，有种你就来，你要是想让这个赔钱货提前死，就来啊！闪开，给老子闪开！”

宁采臣此时满脸血污，双眼圆睁，头发凌乱，完全就是一副地狱恶鬼的模样。宁采臣一边押着米燕，一边朝侧面的洞口走去。聂小倩提着宫灯紧随其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提灯人的判官够狠是好事，可是，他有一天会不会也对自己狠？刀疤夫妇紧随在宁采臣他们身后，一步一趋。“给老子滚远一点，不然现在就杀了她。”

宁采臣说罢手腕又是一阵搅动。米燕又“啊”的一声，然后人便软软地倒在了宁采臣身上。见此情景，刀疤夫妇才砌底后退，没有再跟上。刀疤老爹小声问道，“难道就这样让这王八羔子跑了。”

妇人眼神里尽是阴狠。半个时辰后，三人已坐在马上，奔跑在官道上。官道一边是悬崖绝壁，一边是茫茫丛林，丛林上是一轮弯月。宁采臣手握缰绳，身前是米燕，身后是聂小倩，红色宫灯悬浮在他们身后。“小哥哥，你刚刚好可怕，永远都不准对我这么狠哦。”

聂小倩一边说，一边掐了下宁采臣的腰。宁采臣还没来得及说话，米燕抢先开口了，“弹簧刀，弹簧刀，没捅我！”

聂小倩睁大了双眼，“不会吧，连我都上当了，小哥哥也太机智了吧……不过小哥哥，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不敢让你杀掉米燕呢？”

“呵呵，你猜！”

“小哥哥，你真讨厌……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呀，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哩？”

“什么任务呀？”

米燕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