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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是憨憨的傻笑了起来:
“尊师和先生既然都如此信任仲由,仲由又如何能拒?只是……仲由如今却要如何做呢?”李然听子路如此问,却是淡然道: “呵呵,子路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安心等着季氏请你去做他们季氏的家宰即可!到了季氏之后,也只管是安心料理其族内琐事即可,也不必有心理过意不去。”
子路闻言,却是讶然道: “啊?什么都不用仲由做吗?”
孔丘也是点了点头: “嗯,今日季孙斯前来问仁义,明面上是来求教,其实是为他自己选择家宰的人选罢了!如今,他内心深处,恐怕已是打定了要在你们三人当中做出选择了。而为师说的那一番话,其实暗中便是举荐于你的意思了!”
“而看他今日的眼色,估计也多半是会选你!届时,仲由也只管是悉心理事便可,日后总有你大展拳脚之时!”
其实,要说起来子路的武艺也着实不低,且为人虽是忠厚,却也绝非愚笨之人。 要不然,如此的重任又岂会交付于他呢? 所以,子路也是一听便明,当即说道: “弟子谨尊师父之命!”
接着,李然和孔丘以及子路,又商议起接下来的事情。只见李然是一只手托着下巴,并是与孔丘分析说道: “虽说这三家的主邑实力都不容小觑,但总需得其中一家先开个头才好。而我经过这些天的分析,觉得季氏的公山不狃和孟氏的公敛阳还需得是缓缓图之!”
“反而是叔孙氏的公若藐,倒算得是一处薄弱!只因叔孙不敢早逝,临死之际,家臣公南曾提议让幼子叔孙州仇继宗主之位,但是公若藐在当时是极力反对的!”
“公若藐认为叔孙州仇年幼,不能当此大任,应该从叔孙不敢的同辈中择一年长之人,如此才是叔孙氏长久发展之计。”
“此事,当时在叔孙一族中还闹得挺大。不过,最终由于阳虎的介入,当初他与叔孙氏的司马公南有所勾结,再说阳虎也同样认为幼主自然是比年长的要更为容易控制,所以自然是支持公南的。”
“我记得当时双方还曾因此而大打出手,而公若藐也曾险些遭人暗算!”
孔丘听得此言,不由是点头道: “是的,而公若藐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风声,于危急时刻竟是直接逃了出去的。后来便是逃到了郈邑,竟直接代摄郈邑邑宰之职!表面上还在那拥护叔孙氏,且年年进贡叔孙氏,但是他本人却自此再也未曾踏出过郈邑半步!”
“之后,叔孙州仇继任宗主之位后,又因受制于阳虎,故而叔孙一族上下对郈邑之事也就此是不闻不问,也无从顾及。如今,叔孙州仇已经知事,而阳虎又已失势,对于公若藐而言,肯定是对当年之事心怀不满的!所以,或可以对此稍加利用!”
李然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如此的顺畅,可谓是一点就透。 “如今,叔孙氏司马公南的大树阳虎已经倒了,如此一来,无论是叔孙州仇还是公南,都对郈邑可谓是颇为忌惮!”
“正可以此着手,让叔孙氏对郈邑是先下手为强!届时,只需我等稍微配合,便可隳得郈邑城墙!”
子路闻言后,却又是不由问道: “只是……即便如此,叔孙氏难道真会同意隳了自家的郈邑吗?那可是他们的主邑啊!几十年来都只有一直在加固加高,其规模甚至都已不亚于国都曲阜!”
李然则是言道: “呵呵,如果他们是正常掌控着郈邑的话,那自然是不会这般轻易答应的。”
“但是,如果郈邑是像如今这般,任由自己的邑宰做大,那他们便没有理由不惧怕了。再说那叔孙辄,自阳虎密谋失败之后,便先逃跑去了费邑,而后又入了郈邑,毫无疑问,此人对于叔孙州仇而言,亦是一大威胁!”
“如今,公南在叔孙氏担任司马,其掌控着叔孙一族的私军。而在当年,其实便是他对公若藐实施了暗杀,只不过也并没有成功。如今公南没了阳虎的庇护,也是成天担心会遭了公若藐的报复。”
“他呀,恐怕现在是连觉都睡不好了吧!呵呵,所以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一把,便可成事啊!”
孔丘闻之,不由大喜: “那还请恩公明示,我等如今该如何办得此事。”
李然则是微微一笑,与孔丘言道: “如今,仲尼只需直接前往叔孙氏,当着公南的面,和叔孙氏说明其中的利害,随后便当可静观其变了!”
子路瞪大眼睛。 “能有如此简单?”
李然却是来了个战术后仰,并甚是笃定的说道: “呵呵,就是如此的简单!正所谓‘无为而治’,凡事,只需得讲究一个顺势而为,便自可事半功倍!”
“只不过……如此还需得仲尼辛苦亲自走一趟了,切记,只需给他们添一把柴火便好。”
孔丘低着头,也是在心中盘算许久,随后便是下定了决心: “嗯,恩公所言甚是,既如此,丘这便前往!”
李然却伸手又拦住了孔丘: “隳三都之事虽是紧要,但是也不能太过着急了。仲尼还须得想好措辞,我们也得好生商量一番才是。若是措仲尼到时候辞不当,公南和那已经知事的叔孙州仇,终究也不会轻易上钩!”
接着,他们三人又是继续商议着,一直说到天色都直接黑了下来,宫儿月见时候不早了,便在外面唤道: “先生,时候不早了!哺食的时辰都快过了!”
李然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刚才由于说得兴起,不知不觉中时光已经飞梭而过,竟是已近申时。 如今一被这样提醒,李然和孔丘二人便同时是望向了窗外,但见此时天色已然是有些暗了下来,但他们竟还浑然不饿。 二人均是不由得一笑,李然便是起身说道: “该说的也已是说得差不多了,就先按照如此去办,还是那句话,一切要顺其自然。”
“走!时辰不早了,二位便在此用过哺食后再回吧!”
于是,三人一起又用了膳,孔丘和子路便是与李然告辞,回了城中。 而李然在送走了他们后,便是坐在院内休息。 宫儿月这时走了过来,并是开口言道: “先生辛苦了,今天可算是忙坏了吧!”
李然却是不以为然: “只是说了一天的话,也谈不上什么辛苦!比起你来,也还是要轻松了不少!”
而宫儿月则是随口问道: “你们方才都在说些什么?怎能说得了一整天?”
李然却是笑了笑: “都是一些政务琐事,实不足言的。”
宫儿月也不细问,却是忽然一笑: “我之前看先生这般的沉沦,确是希望你能多出来走动走动。但如今真做了,反倒是让人要担忧起身体来了。先生若日后都是这般的忙碌,恐怕这身体也是要受不住啊!”
李然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回道: “呵呵,说得我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似的,我还尚未到得如此弱不胜衣的地步。对了,光儿呢?”
宫儿月回道: “少伯君最近从宫里给光儿找了一个传授乐舞的老师,今天正在那学习《韶舞》呢!这孩子倒是聪慧,我看她已是学得有模有样的了,想必以前应该是学习过的吧?”
李然听得宫儿月如此说,不由一时面色又显得黯然下来: “嗯,她的母亲……以前确是教过她的……” 宫儿月又急忙是岔开话题: “难怪一开始便能跳得这般好!对了,乐师现在也还没走,咱们不如去看看吧!”
李然却在这个时候迟疑了一下,宫儿月却拉起他的手,将他硬生生的拉了起来。 到了前厅,只见丽光正在随着乐师的伴乐下是翩翩起舞,范蠡则是在一旁看着。 丽光如今出落的愈发漂亮,因为有心疾的缘故,显得是格外的瘦弱,令人是见之犹怜。 突然,只听得伴乐一停,老师却是在一旁唤道: “不对不对!姑娘这舞风依旧是太弱!殊不知,‘舞’与‘武’乃是同宗同源的道理?《韶乐》乃为王乐,自是要有一股王者之气才行啊!姑娘这舞虽得其形,却还是少了几分气魄!需得加强其刚进之力才行啊!”
李然一听得此言,不由是突然看向了宫儿月。 他突然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宫儿月的那些个剑招,好似是与中原的乐舞的确是有几分神似的…… 而这其中,却又是尤其像极了《韶乐》——当年祭乐最为擅长的舞乐。 —— 第627章_公若藐——叔孙氏的心腹之患 而这时,范蠡却是从旁开口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也有劳乐师前来指教了。”
“光儿,且歇息吧。”
乐师闻言,便是躬着身子,带着他的古琴退了出去。而范蠡则是拿出了手帕,替丽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细汗珠。 丽光却是笑道: “天色还早,其实再学一会儿,也是无碍的!”
范蠡却是笑了笑,并是摇头道: “光儿可不能只管自己,不管别人啊!乐师他乃是住在宫里头的,现在还得趁着天色赶回宫去。万一宫门闭了,岂不误事?多替他人想想,这也是所谓的‘仁’啊!”
丽光点了点头,随后又一个回头,便看到父亲和“二娘”站在后门处,当即便是迎了过去: “父亲,二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然应道: “光儿乖,为父也是刚到!今日得了宫中的乐师教习,学得如何了?”
丽光却是一副小骄傲的说道: “不算太难,今天所学的,其实也都是当年母亲教过我的,所以倒也不难……” 李然听她提到祭乐,不由心中一酸。 祭乐,仿佛是他心中永远存留的一根刺,每每念及,都是会被刺痛一下。 而宫儿月见状,又是打岔道: “光儿不可如此的骄傲哦!还是要向你父亲那样,做一个谦逊之人才行呐!”
“对了,方才听那乐师说光儿你的舞资中却是少了一丝刚气。那以后,我便教你练剑如何?既然舞武同源,二娘又见光儿那几处动作确是有不协调之处,不如便由我以剑意舞,来指导于你吧!如何?”
光儿一听,顿是兴奋道: “好!光儿最喜欢看二娘耍剑了!可好看了!”
李然一听,又是不由为之一顿…… …… 再说孔丘这边,在他回府之后,依旧是在心中盘算着隳三都之事。毕竟此事关乎鲁国未来的国运,这也不由得是让孔丘着实有些兴奋。 能够让鲁国在自己的努力下,成为“复兴周礼”的希望所在,这也是一直以来孔丘的夙愿。 次日清晨,孔丘便是来到叔孙氏的府邸,并是见到了叔孙州仇。 此时,公南也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叔孙州仇虽尚不及弱冠,面上也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但比起他刚接任宗主之时相比,却还是要成熟了许多。毕竟,那时候也才不过是几岁的孩童。 三人相互行礼之后,公南便是代家主说道: “司寇大人日理万机,如何有空前来鄙府?”
孔丘则是开门见山的言道: “哦,倒也无事。只因近日丘查阅了这些年来的卷宗。却发现几年前叔孙成子不幸因病不禄,而那时叔孙大夫尚且年幼,可能有些事都记不得了。但可能公南你兴许会知晓一些,也就是……当年所发生了那一起刺杀大案!”
公南在叔孙氏担任马正一职,掌管马匹的牧养、训练、使用和采购一应事务。由于马匹乃是最重要的生产行军资产,属于一家的重资,所以其马正的地位并不低。 公南的眉毛不由一挑: “哦?司寇大人何故重提旧案?难道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孔丘却又是摆了摆手: “呵呵,时间也太过久远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线索?只是……公若藐在遇刺之后,便是去了郈邑,并且是代摄了郈邑邑宰一职。而据在下所闻,叔孙大夫自担任宗主之后,甚至连前往郈邑例行巡查都不曾有过,这……不免是令人感到奇怪了些?”
其实,孔丘这就是话里有话。 言外之意就是:虽然没有佐证,但是按照事态的发展,看来刺杀公若藐之事,内情并不简单。 公南自然也自是把这层意思给听了出来,而叔孙州仇则是说道: “公若藐如今掌管郈邑,每年都有贡赋入敛,至于州仇不去,也完全是因为来回不便,所以便没能去成!司寇此言,请恕州仇并不明白……” 孔丘却是笑着说: “呵呵,还请恕在下冒昧。据在下听闻,郈邑历年来的贡赋,好似是一年少过一年的吧?不知是否确有此事?若真如此,那到底是收成不行?还是那公若藐有意隐瞒,故意为之的呢?”
公南一听,便是小心翼翼的回问道: “司寇大人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可以直言不讳,我家主公年纪尚小,资历不丰,可听不明白这许多拐弯抹角的话。”
孔丘沉默许久,随后终是开口道: “此事……本为叔孙的家事,原本是不该丘来说的。但此事,又毕竟是涉及鲁国安危,不敢不言呐!……丘以为,公若藐只怕是已有叛主之心呐!”
叔孙州仇毕竟年轻,脸上也藏不住事。听到这话,不由是为之神色一变。 而这时,孔丘又添油加醋的继续说道: “当年,公若藐对叔孙大夫继承宗主之位便是不满,而之后的种种行为,不排除便是他自己演的一场苦肉之计!其意,便是借故前往郈邑。”
“郈邑城墙坚固,私兵甚多,而且叔孙大夫又久不前往,郈邑的百姓都只怕公若藐,却不知叔孙氏!而且,如今却还有两名叔孙氏的罪人逃去了郈邑,这……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再想想这些年的南蒯、阳虎之辈,那可都是在鲁国搅弄风云之人呐!丘身为司寇,不可不察呀!所以……公若藐究竟会不会成为叔孙氏,乃至我们鲁国的心腹之患呢?”
叔孙州仇语气急切道: “司寇的话甚是有理!其实……” 突然,公南急忙是拿袖口是捂住了叔孙州仇的嘴巴,因为他还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公若藐的敌意: “司寇大人,此事毕竟据为揣测,而且公若藐也没有公然背主,如此下结论,只怕不妥啊!”
孔丘闻言,却是故作一声叹息道: “哎……丘也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毕竟,南蒯、阳虎之乱,这可都是我鲁国的不幸!公若藐若真能安分守己,倒也是无碍的!”
于是,孔丘便又与叔孙州仇是闲聊几句,就此告辞而去。 而叔孙州仇和公南也是将孔丘直接送出了大门口,这才回到了书房。 在屏退左右之后,叔孙州仇是先开口问道: “公南,当年刺杀公若藐的事,应该是你干的吧?孔仲尼他……却反而怀疑是公若藐他自己演的苦肉计?……” 公南苦笑道: “当年,公若藐他不支持立主公为宗主,南也是为了能够让主公顺利继位,才会出此下策。但是,可惜当时未能成功,而且竟让他逃到了郈邑,且是趁机是掌管了郈邑的大权。”
“其实……司寇大人方才说得倒也不错,不管此事是否是我公南所为,又或是他自己演出的一出好戏。如今公若藐在郈邑,确是已成我叔孙氏的尾大不掉之势!”
“但是,此事也万不可让旁人知晓了去,不然……万一激怒了公若藐,只怕会反而激其反叛之心!”
叔孙州仇听罢,是不无忧虑的问道: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步步的坐视公若藐成为南蒯、阳虎之患吧?”
公南在心中盘算了一阵子,接着面露凶色: “主公放心……末将已有了打算!我会再起一人……将公若藐……杀之!只要他一死,郈邑自然也就归于我叔孙之手!”
叔孙州仇眯了一下眼睛: “好……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务必要将其一击即中,否则将要功亏一篑!”
其实,公南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思考该如何对付公若藐,所以也算是早做了准备。 此刻,他是成竹在胸道: “主公宽心,末将所用之人,此刻就在郈邑,届时必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