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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然的印象里,这本应该是一个各种思想都在启蒙并发展的时代,各种各样的对于政体的思想尝试,都在这一时代开始彰显出它们令后世千古传颂的魅力。
而当这些思想在彼此的相互碰撞以后,本应该是能够显现出别具一格的光景来的。 这一切,也让这一时代显得颇为“繁荣”,仿佛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在那里争渡着,都朝着他们既定的方向不断挖掘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 可是,今日当庆封用“事实”将一切因果都赤裸裸的袒露在李然面前时,那些阴暗与阴谋却又是如此的逼真,以至于令李然不得不信。原来,所谓“百家争鸣”的背后折射出来的,竟又是另一副极为不堪的光景。 所以他有些失望的。 对这个时代感到失望,也对这时代里的人感到失望。 他们是因为局限于时代,所以无法展现出更为旷阔的认知吗? 不,并不是。 他们所具备的思辨能力其实已完全不亚于后世之人。而他们的“胆大妄为”,更是令后来者都为之震撼。 可他们所想要取得的目的,却又往往是仅局限于他们自己所能看到的一亩三分地,以至于坐失了一次又一次的能够推动社会变革的契机。 而所谓的“百花齐放”,到头来竟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一场又一场的“政治洗脑”,这是何等的悲哀? 所以,李然当即是下定了决心,他决心要彻底改造这个时代,以及这一时代里的人。 这便是他的道。 …… “既然拿庆封钓不到这条鱼,那咱们便来个‘打草惊蛇’吧。”李然目光凛然,开始在竹简上书写着。 不一会儿,一封信札便写好了。 他交到了孙武的手中,并言道: “命人急送晋国,务必亲手交到叔向大夫的手上!”
这是一封关于庆封,关于暗行众的信札。 在信札上,李然将庆封所言选取了一些可以透露的事告诉羊舌肸。 孙武甚是疑惑的看着他并不由问道: “先生这是何意?”
他不理解李然这么做的原因。 “暗行众的首领既是晋人,那么当这封信札出现在晋国,你说这名首领会有何想法?”
“如果他还能按耐得住,依旧在那无动于衷,那也只能作罢。”
“可倘若是有了动静,那便是咱们的机会!”
强行暴露自己所已经掌握的信息,这无异于是孤身犯险。 而用自己的性命来引诱暗行众进行行动,李然这一招可谓是在搏命。 “可万一……” “万一什么?”
李然看着他又如是问道。 孙武则是一阵皱眉后,不禁问道: “这些暗行众,可谓是防不胜防。万一这些人恼羞成怒,千方百计的于暗中加害于先生,那该如何是好?”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李然这是在兵行险着,所以当即道出对李然而言最为致命的一点。 李然通过这封信札,将所知关于暗行众的信息,选择性的告知于羊舌肸。这种行为又岂能瞒得过暗行众的眼睛?所以,这也就是等同于对暗行众宣了战! 既然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就必定要有所动作。 “长卿试想一下,他们若想要在楚国对我等动手,那最好的选择是谁?”
“当然就是楚国内的这个奸细……” “原来……!”
孙武话到一半,猛的明白了过来,当即面露恍然之色。 李然与暗行众宣战,而楚国乃是暗行众势力最为单薄的地方,暗行众想要加害李然,唯一能够动用的,便只有他们藏匿在楚国内的这个奸细。 而这,才是李然所想要勾起的大鱼。 如果将楚国比作一个巨大的鱼塘,那么就去逼暗行众不得不动用这条鱼,迫使其浮出水面,而后李然才能有机会将其抓住,并将其摁在砧板上。 “可先生又为何非要选择从这个奸细身上入手?”
“按道理,不是应该从季孙意如和丰段这两人身上着手吗?”
“他们是现如今我们所知的暗行众主事,若是能围绕他们筹谋一番,那想必能从他们口中所得的消息会更多。”
孙武毕竟是行伍出身,自然是深知擒贼擒王的道理的。 而李然的这个计划,显然并不符合孙武的一贯作风。 “不妥,眼下如果我们要对付暗行众,楚国乃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力量。”
李然的回答简洁有效。 孙武闻声,再度恍然,当即点头道: “原来如此……先生言之有理。”
“暗行众的目的既是以卿权摄君权,那么楚国便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而这,也正是我们如今唯一能够仰仗的力量。”
“在这里与暗行众宣战,势必会将楚国也牵扯其中,届时无论暗行众愿不愿意与楚国正面交手,他们想要对付我们,都要先迈过楚国这一道坎。”
“按照楚王的脾性,若是得知有人竟然胆敢妨碍他们称霸,恐怕……” 话到这里,他看向李然,两人顿时都会心一笑。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这时,孙武又再度问道: “倘若将楚国给牵扯了进来,那先生还准备要就此离开么?”
既然楚国乃是他们目下唯一能够仰仗的力量,那么他们一旦与暗行众正式开战,李然还能离开楚国么? “当然。”
“为何?”
孙武不解问道。 李然闻声,目光一转,忽的望向营帐外茂密繁盛的森林。 那些苍翠欲滴的古木在这炎日之下仍然挺拔,山风呼啸,月转星移,它们都矗立在这片天地之间,一动不动。 “倘若为达一个目的便放弃了自己的原则,那即便达成这个目的,想来也不会令人感到满意。”
“想要对付暗行众,虽然势必会利用到楚国的力量,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必须要留在楚国。这里并没有我所追求的东西,而楚国其实也并不真正需要我们为其出谋划策,我们与楚国之间,乃是走的完全不同的道路。”
“至于在离开楚国以后,该如何应付暗行众。长卿难道是忘了他们如今在我们手中拽着的把柄了么?”
李然转过头,看着孙武道。 “把柄?”
“先生是说……今日庆封所说的一切?”
孙武下意识的如是回答道。 李然闻言,立刻是点头应道: “长卿不妨细想一下,这暗行众,如今可谓是手眼通天。但即便是如此,他们却依旧不敢是公然走到台前来。甚至都没有要取代公室的想法,这是为何呢?”
孙武在微微思索了一番,便是作答道: “此举毕竟是有违周礼的,估计都还是在怕自己届时得位不正,恐留下祸患吧?”
“长卿所言正是!其实,他们一个劲的鼓吹周礼,妄图利用周礼限制公室权利的同时,其实也等同于是给他们自己套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时至今日,周礼与天命,已是我们周人统治天下的基石,又如何能破?”
“所以,暗行众如今虽是手眼通天,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潜藏于下位,民不见闻,史不见载的暗势力。而他们所图谋的,又都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周礼之存亡的。所以,如果我们一旦将今日庆封所言之事,传遍于各国诸国,届时,全天下的人又会作何感想?”
“当然,此乃最后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一来,仅凭这种言论,想要让天下所有人都信服,那也是极难的。二来,此事一旦被桶到明面上,那么各国公室与卿权之间便不再有回旋的余地,届时整个天下恐怕都将再掀一场血雨腥风来,届时也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无辜丧命。”
所以,这只能是最后的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