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数日不来,但这屋内的一砖一瓦,魏长煦太过熟悉,他帮忙的话,动作一定会更快。跳跃的姿势已经发出去一半儿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又强迫着收了回来。于是整个人吊挂在房梁上,险些被唐暖发现。回到原位,魏长煦半蹲着,长叹一声,他是怕暖暖见到自己会不自在。刚好这时候唐暖放弃了手里的箱子,先跑去将梳妆台旁的一块地砖挖出来,拿出了下面的一本书。蓝色封面的册子,封面无字,镶着金边。魏长煦是见过这本书的,上次差点翻开的时候,被暖暖夺回去了。她这么宝贝这书,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正疑惑,见唐暖将书卷成卷,放到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将砖头恢复原位,自说自话的道,“足足八个,等我都搬到床边,老头子早就带人来了,不行我得找个工具来托运……”语毕,转身跑出屋,找工具去了。趁这个机会,魏长煦轻身而下,将箱子都替她挪到了内室。轻手轻脚的还要速度快,以免被唐暖发现,蹑手蹑脚的样子若是被人看到,真要被嘲笑了。但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完成了,唐暖将带轮子的平板推车拿进来时,吓了一跳。原本在外室门口的大箱子,全部被挪到了内室的床榻边上,她顿时一惊,上下左右的打量屋子里头,最先看的方位就是房梁,带着期许,想着或许那里会有一个人影,却有带着忌惮,万一那里真的有人影,她该怎么面对?目光终点,房梁上却空空无一物,更别提什么人影了。站在门口伫立良久,唐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床榻边的几个大箱子,也不知过了多会儿,她才缓慢着动作走进去,把箱子里的东西往外翻腾,开始布置。书房里唐延平手里握着的是一张张摁着血指印的供词。小厮传禀说南枫先生到访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想当初南枫和他那个女伴刚来到京都时,唐延平可是大包小礼盒的亲自登门,但都被唐暖拒在门外了。这会儿,老家伙送上门来,不是为自己手里供词中提到的唐暖,又是为谁呢?嘴角微勾,唐延平阴冷着语调,“请先生进来。”
待南枫进来,他却早没了刚刚的架子,起身恭敬迎出来,“老先生,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南枫寡言,来唐府做客这么久都没到相爷这里拜会,今儿得空,刚好来坐坐,没有打扰到相爷吧?”
“自然不会,多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见先生重要。”
“您说的哪里话。”
谈笑中南枫的目光若有似无的飘过唐延平手里的供词,那沾了血的纸格外刺眼。唐延平本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到案上空手来迎的,他却依旧拿在手里,见南枫在看那供词,毫不掩饰的道,“不过是下人们做错了事情,盘问一二,没给先生造成什么不便吧?”
“冬竹照顾老夫和何娘已有数日,若说不便,还真有一些。”
唐延平眉眼微动,心中腹诽:不识抬举。却听南枫已经开始了话题,“今儿来相爷这呢,除了坐坐,还有一事想跟相爷好好聊聊。”
“您说。”
“唐暖乃是老夫的徒儿,唯一的徒弟,当初收徒时只看中了她的品性和机灵,教授下来竟发现她身上诸多长处,毕竟唐暖是出身丞相府,如今要嫁去大周,身为师父,老夫总要为她准备些嫁妆带走的。所以特来跟相爷讨教,老夫能给得出的嫁妆之辈,不过是些书籍史籍,还希望相府能够不嫌弃才是。”
唐延平大方一笑,“先生说的哪里话,您那里的藏书可是天下文人墨客望之不能即的,暖儿若是能得到一本两本,可比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来的珍贵。”
仿佛闲聊,南枫道,“说起老夫这徒儿,旁的不提,无师自通的能力真真是首屈一指,起初授业时,老夫只将皮毛的东西交给她,再将最深一层的书籍给她读,原是想试探一番她的领悟深浅,结果您猜怎么?那深奥的书中,竟十之八九都被她看懂了,且跟老夫聊起来还说的头头是道。当时老夫就疑惑,十多岁的少女怎会有如此超凡的领悟能力,她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都是练出来的。”
“练出来的?”
“是啊,她跟老夫提过,去年曾经被什么人陷害过,被拉到了山中,是一位猎户救了她,猎户只用了几样草药便将她身上的伤给治好了。这甚是激励着她,回府之后她便对医书起了兴致,到处搜罗,但女子学医始终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儿,怕相爷阻止,怕老夫人担心,她只能偷偷的来,自己看书,不懂的便装作有病跑去各个药铺里找大夫打听,渐渐的也就学出了门道。关键她胆子大,敢为旁人不能为,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能收到这样的徒儿,乃是南枫的幸事,想必,身为父亲的相爷,也是这么想的吧?”
唐延平还在怔愣当中,显然,南枫的话他都没有消化呢,“嗯?啊,是啊,是啊,先生说的没错。”
南枫微笑,“身为局外人,老夫本不该说这些的,但她不止一次跟老夫提到过,她对父亲的复杂感情。”
“复杂?”
唐延平老眉毛都快皱的坍塌了。“她深知自己是深爱父亲的,但心里过不去一个坎,曾经父亲是那么对她们母子,那么宠爱二姨娘。只从去年开始,她玩闹、惹事,相爷才多看了她几眼,徒儿说那天回去她不知道有多开心,虽然将父亲惹怒了,但父亲看她了,注意到她了。”
“先生是说,暖儿之所以频频惹事,顶撞我,乃是因为要引起我的注意?这,这怎么可能呢?”
“徒儿她虽骨子里有些小懦弱,深深藏着,平日里也爱胡闹,但关键时候还是懂得分寸的。相爷你说,是不是啊?”
唐延平必然要接话的,可自己这个当爹的,正敲打女儿身边的丫头企图调查女儿呢,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那么多女儿的事情,他实在羞于回答,犹豫了一会儿,他道,“是啊,能够忍下这次和亲事宜,便证明她心里有唐家,有我这个父亲。关键时候顾大局,这丫头懂的分寸。”